唐若遥双目噙泪,难得“大逆不道”哽咽控诉道:“骗我好玩吗?”
秦意浓说:“不好玩。”她揽过唐若遥,将她的眼睛按在自己肩膀上,柔声道,“我错了,对不起。”
肩头的布料被眼泪润湿一小片,秦意浓心里发堵得厉害,眼圈亦微微泛红,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唐若遥从她怀里退出来,说:“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秦意浓沉默。
唐若遥被不祥的预感围绕,急切地直呼她名字:“秦意浓。”
秦意浓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但唐若遥心头的那缕直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唐若遥是个聪明人,只要给她一点点蛛丝马迹,她便能顺藤摸瓜猜个八九不离十。这点唐若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她想不到有朝一日,秦意浓会反过来利用它。
唐若遥控制不住地回想秦意浓方才的神情,分析每一个疑点,以图从迷雾中寻找到真相。
她从来没想过秦意浓屡次拒绝她不敢回应她的感情会是因为这个。她已经结婚生子了,一个普通却极其不普通的理由,却又如此地令人信服,无刺可挑。
真相就是这样吗?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也许只是她的一句玩笑,为什么自己就跟确定了一样呢?
唐若遥心知肚明,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从眼角滑下来,洇进枕头里。
唐若遥背对着秦意浓躺着,一动不动,背脊僵硬。秦意浓的手已经快碰到她的肩膀,指尖动了动,最终没有落下去。
唐若遥慢慢地调节好情绪,攥紧枕巾的五指松开,肩线舒展。
她转过来看秦意浓,秦意浓对上她的视线,扬了扬手里的电影剧本,淡道:“时间还早,要对戏么?”
唐若遥轻轻嗯了声,坐起来,问:“哪一场?”
“床戏。”秦意浓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啻于平地乍起一声雷。
唐若遥愣住了。
“有现成的床,正好连景都不用搭了。”秦意浓笑容亦是淡淡。
换在往日,抑或是这句话换成她来提,唐若遥都会喜不自胜,但今天,她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只有虚无缥缈的空洞。
“好啊。”但她没拒绝。
“要剧本么?”秦意浓问。
“不用,早背熟了。”
“了不起。”秦意浓笑道。
“你也是。”面对秦意浓的夸奖,唐若遥也只是礼节性地弯了弯唇。
没有导演,没有打板,没有镜头,两个人在房里演起这幕戏来。
唐若遥侧身抱着秦意浓,单手捧起她的脸颊,细长手指抚着她小巧的耳廓,看到它泛起异样的绯色才凑上前,轻轻地吻上了秦意浓的唇。
像是一场无声的默片,连呼吸都被克制。
一再的克制,迎来的是疾风骤雨般的爆发。
秦意浓一只手被唐若遥紧紧扣住压在枕头上,就像她从前对她做的那样,是安抚,也是情难自抑。她在她耳旁低低地喘着气,却一个字都不说,不说情话,甚至不喊她今日十分钟爱的全名。
她咬她的耳朵,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太聪明了。
秦意浓情迷意乱,用仅存的一丝清明感慨道。
唐若遥抱着她许久一动不动,稍微平静了一些,才松开她,反手从另一边的床头柜抽了张纸巾。比剧本里的多演了一小段,却又没有演到底。
秦意浓觉得惋惜,同时又莫名的升起一缕庆幸。
然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没做噩梦,也没有美梦,是一个很难得的宁静夜晚。
第二天早上是在唐若遥的怀里醒来的,唐若遥用一种强势的姿态直接抱住了她,以至于秦意浓对手脚温暖的感觉如此陌生。
“早安。”她一动唐若遥便醒了,含混地问候了一句,低头自然地在女人额头落下一个吻。
“!!!”
秦意浓全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小兔崽子!
唐若遥视线落到她的唇瓣上,看起来跃跃欲试,秦意浓喝道:“下去。”
唐若遥撇撇嘴,下地穿鞋,道:“我去洗漱了秦老师。”
秦意浓额角青筋直跳,忍了忍,才没将一个“滚”字脱口而出。
唐若遥拉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瞬时变得空旷起来,秦意浓压下心里涌起来的无边孤独感,自行洗漱。
关菡过来给她叠被子,无意瞥见垃圾桶揉成团的几张纸巾:“!!!”
她揭开被子,小心觑着秦意浓在盥洗室洗漱的背影,半跪在床上,边铺床边闻,努力地闻。
秦意浓出来自然也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情况,皱眉道:“换了。”
关菡低眉敛目:“是。”
唐若遥在自己房间刷牙,嘴里叼着牙刷,眼瞳深晦。
对秦意浓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能放松,一言不合就给她下套。每回用的套路也是越来越高明了,先是似是而非地抛出个孩子,让自己心神大乱,胡思乱想,然而又说要对戏,那哪是什么对戏,是她自以为是的补偿罢了。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长久不离,不是一夜贪欢及时行乐。
秦意浓越要她放弃,不惜以自己作饵,说明她越在意她,唐若遥就偏偏不遂她的愿!
退一万步讲,结了婚有孩子又怎么样?她可以等她离婚,再和她在一起。都什么年代了,她不是沈慕青,唐若遥也决不会允许她变成沈慕青!
唐若遥灌了一口水,唏哩呼噜地漱了口,吐出来,眼神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这辈子要定她了,别想她放弃。
等着瞧吧。
秦意浓习惯性地捏眉心,却发现自己昨夜睡得太好,连早起必经的头疼症状都缓解了不少。
秦意浓:“……”
她现在对唐若遥的感觉复杂得无法形容。
原本以为是自己成功设计,没想到唐若遥将计就计,反将了她一军,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意浓想:她都不会觉得伤心难过吗?为什么总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虽千万人吾往矣,自己这样的人究竟哪里值得她这么做?
秦意浓条件优越,在圈里从未少过爱慕者,也有孜孜不疲的,认真地追求于她,搜肠刮肚极尽手段地讨她欢心,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秦意浓听过就算,从来不往心里去。但唐若遥没有具体夸过她一句哪里好,她的执着却让她生出一种“我是不是真的还不错”的怀疑。
“关菡。”秦意浓悄悄喊旁边的助理。
一楼客厅暂时就她们两个人,虽然奇怪秦意浓为什么突然这么小声跟做贼似的说话,关菡还是配合地和她降低到同一分贝,轻声道:“在。”
秦意浓朝她招招手,关菡凑到近前,她才用低若罔闻的声音问她:“你喜欢我吗?”
关菡一惊。
“喜欢老板的那种喜欢,说实话。”
“哦哦。”关菡说,“喜欢。”
“具体喜欢哪里?”
“喜欢你大方,发工资很痛快,奖金红包通通有。脾气好,不骂人,不娇气,不矫揉造作,公平公正,明辨是非。”关菡条理清晰地列举。
秦意浓若有所思。
“那你谈恋爱会找我这样的吗?”秦意浓说,“有很明显的缺点,但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