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师,妆卸好了。”被她的情绪影响,化妆师的声音也轻若未闻。
“谢谢。”唐若遥站起来,拿过辛倩手里的外套穿上,“走吧,车在等了。”
从剧组到宾馆的一段路,唐若遥异常沉默。
辛倩挖空心思想逗她笑一笑,唐若遥直接说:“让我安静一下。”她就不敢说话了。
对面的房门紧闭,唐若遥往旁看了眼,抬腿迈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一条走廊之隔的秦意浓房间。
“这小孩儿跟你当年一模一样。”韩玉平在电话里说。
“怎么就跟我一样了?”秦意浓挑眉。她不知道今晚片场发生的事,言讫悠悠地问道,“晚上的拍摄还顺利吗?”
秦意浓的预计很乐观,唐若遥这方面天赋杰出,她又拜托了韩玉平多费点口舌教导她的动作,应该会顺利。她原本想在那儿看一看的,怕影响她发挥,先回来了。
“顺利我能是这个样子吗?有段亲情戏,她总是欠那么一口气上不去。”韩玉平鼻腔里喷火,说,“气死我了!明明能拍得更好,关键时刻就差一点儿,不争气!”
秦意浓一愣。
她知道韩玉平刚开始那句话什么意思了,以前她也是拍不好亲情戏,看到父母两个字本能地抵触排斥。那时她还不够成熟老道,不能把戏里戏外的情感分开,现在早已不会了。
韩玉平:“她说她妈妈早逝……”
秦意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关菡在调查后和她汇报过,唐若遥是重组家庭,生母似乎在她不记事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父亲娶了继母,家里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韩玉平:“你看你有什么经验传授给她吗?”
秦意浓哑然片刻:“我?关我什么事?”
韩玉平理所当然的语气:“我看你跟这小孩儿挺亲近的。”
“什么时候亲近了?”
“下午休息的时候啊,你俩在那卿卿我我,回头你还叮嘱我多点耐心。”韩玉平一琢磨,百思不得其解地说,“一开始你俩见面还剑拔弩张的,你恨不得吃人,怎么现在又甜甜蜜蜜了?”
“你这成语运用水平是怎么当导演的?”秦意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什么叫卿卿我我?什么叫甜甜蜜蜜?
明明只是正常正大正直的普通聊天!不怕任何人偷听的那种!
韩玉平:“今晚那场戏已经延后了,我让她私底下再自己练练,过几天拍的时候,你在旁边盯着点儿,看看有什么调整的?”
秦意浓抬眉,奇道:“你是导演我是导演?”
韩玉平:“我教她她就得被我骂得狗血淋头。”
“……”秦意浓说,“我来教。”她舔了舔唇,不知道为谁说话似的,补充道,“你一把年纪了,平时少动肝火,对身体不好。”
秦意浓不用看就知道唐若遥今晚上肯定被骂惨了。
希望小朋友不要偷偷哭鼻子。
韩玉平以为她是关心自己,暗暗感动了一番,道:“我先休息了,你早点睡吧。”
“晚安叔叔。”
“嗯,晚安。”
挂断电话,秦意浓走到门口,扒开猫眼往外看了看,走廊里寂静无声,深夜更不会有人,但她还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坐回了床上。
翌日早上,秦意浓特意早下楼了一刻钟,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
唐若遥从电梯里出来,走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秦意浓摘下墨镜,扫了眼她的眼皮,很好,没肿,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了起来,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昨晚没睡好?”秦意浓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
唐若遥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停顿两秒后,才答道:“有点。”其实是没睡,熬夜给角色重写小传,分析感情,研究前人的优秀表演。
“韩导骂你了?”
“……没有。”唐若遥抿着唇否认,愁眉轻锁。太丢人了。
“小朋友。”秦意浓笑了声。
唐若遥从中听出了一点亲昵的味道,在耳廓舌尖轻柔地萦绕了一会儿,再浸入心田。
“车到了,我先走了,片场见。”秦意浓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白天拍的是另一场。
唐若遥趁化妆的时候眯了一会儿,稍微补足了精神。韩玉平过来讲戏的时候她记起昨晚的惨痛经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一只柔软的手掌从后抵住了她的背,止住了她后退的步伐。
背后的温暖触感让唐若遥晃神片刻,她不自在地侧了侧头,紧接着耳畔传来低柔的一声:“不要怕。”
秦意浓说完这句便回到了安全距离,有意无意地将唐若遥半个身子护在身后,朝韩玉平挑起一个慵懒的笑:“韩导今天容光焕发啊。”
韩玉平敷衍道:“托你的福。”
他看向秦意浓身后的唐若遥,两人站一起,索性再懒得往那边走,就此停下讲戏。
秦意浓让开了位置。
唐若遥朝她的背影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韩玉平走后,秦意浓偏头对唐若遥道:“韩导严厉了点,但心是好的,习惯一阵子就好了。别怕挨骂,也别产生抗拒心理。”
“我知道。”唐若遥半垂眼皮,轻轻地说。
“刚刚那样往后退的举动,以后不要再有了,被他发现你又要挨骂。”
唐若遥又嗯了一声,态度乖巧:“谢谢秦老师。”
秦意浓忽然有些词穷,无可无不可地唔了声,去镜前准备了。
唐若遥随后跟上。
“《本色》第四场一镜一次,action!”
……
沈慕青下班回家,见到隔壁院门口蹲着一坨,百无聊赖地用棍子戳着地上的土。
沈慕青从对方长长乌黑的马尾和身上标志性的校服辨认出了对方,她挪步上前,弯下腰,声音轻柔地询问:“韩同学?”
韩子绯猛地抬头,眼睛睁大,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沈老师!”她脚尖在土上用力蹭了蹭,慌忙站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对方都莫名其妙地紧张,心跳加速,手心沁汗,好像生病了一样。
“你怎么在门口蹲着?”沈慕青问。
“我……”韩子绯清了清嗓子,说,“没带钥匙。”
“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先歇会儿吗?”
“……打扰了。”韩子绯愣了一愣,端正脊背,彬彬有礼地说。
这要是被方姣看到,应该会怀疑她女儿被什么东西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