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喜回顾来路,把自己吓了一跳,因为不能想象自己在大雨中是怎么爬上来的。转过头向下再一看,他惊呼一声:“我的脚!”
霍相贞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发现他左脚的大脚趾甲翻了起来,兴许是上山的时候刮蹭着了,当时心慌意乱的没觉出疼,也不知道。这不算重伤,然而很痛苦,看在眼里,因为富有刺激性,所以格外是痛上加痛。顾承喜见石梁上的雨水在迅速蒸发,下山的路应该是有惊无险,所以心念一动,决定趁机讹上霍相贞,也不枉自己卖这一场苦力。
他倒退着向后慢慢挪,及至挪到了石梁的尽头,他坐在一块高高的大石头上,给霍相贞让了路。眼看霍相贞在石梁旁的一块石板上站稳当了,他俯下身,不由分说的用胳膊勒住了霍相贞的脖子:“哎哟。”
霍相贞背对着他,还不明就里;而他顺势趴上了对方的后背,又呻吟了一声:“哎哟。”
双腿环住了霍相贞的腰,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脚疼,一步都不能走了。我是为了你来的,你得把我背下去。”
霍相贞饿得像只空心大萝卜似的,不动都要头晕目眩,如今背负了偌大的一个顾承喜,两条腿登时打了晃。狠狠的一晃肩膀,他低声喝道:“下来!”
顾承喜拼着和他一起摔死,就是不松胳膊也不松腿。而霍相贞又不敢大晃不止,因为真怕一不小心,再从石板上跌下去。满心嫌恶的咬了咬牙,霍相贞就觉得心火“呼”的烧了起来,恨不能向后一撞,把顾承喜撞个稀烂:“真是岂有此理!这是你救我,还是我救你?下来!让你的卫士上来接你!”
顾承喜动了动脚趾头,然后在他耳边说道:“恕难从命。”
霍相贞感觉自己是被一条蟒蛇五花大绑的缠住了,挣不开甩不脱,而对方的可恨可恶,也是已经无法言喻。
半蹲着伸下了一条腿,他在试着向下落脚之余,忽见远方的李天宝等人正在小虫似的往自己这边爬——爬得笨,而且全是不要退路的爬法,仿佛是专门要给自己碍事的,所以立刻喊道:“原地等着,别过来了!”
李天宝立刻停了动作,不敢动了。
顾承喜伏在了霍相贞的背上,趴得十分服帖稳当。霍相贞提着一口气,一路慢慢的向下走。后脑勺的短头发腾出湿热的水汽,暖洋洋的烘着顾承喜的脸。
顾承喜嘴不闲着,给霍相贞指路,一会儿让他踩这块石头,一会儿让他踩那块石头,说得全对。霍相贞不吭声,顺着他的指挥跳跃腾挪,有心使坏故意摔一跤,压他个神魂出窍,可是转念一想,又感觉这个念头本身就很无聊可笑。
费了天大的力气,霍相贞终于下了石头山。脚踏实地的站住了,他毫无预兆的出了手,扯胳膊掰腿的强行摆脱了顾承喜。
然后他带着李天宝等人,一言不发的踏上了归途。今天他对顾承喜又有了新的认识——顾承喜似乎是一天一出戏,层出不穷的向他袒露真面目,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共有几层。层层面目,各有各的邪,令人防不胜防,反正归根结底,终极目的就是要和他睡觉,而且是想多睡几觉——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会这么爱睡觉,大概也是花痴病的一种,如果不提往日恩仇的话,他愿意把顾承喜送进医院精神科里看一看,医生兴许能对他做出治疗矫正。不过恩仇就是恩仇,发生过了,摆在那里,挥之不去,所以正好省了他的事,将来有机会,直接把这家伙消灭掉也就是了。
霍相贞在有大事可想的时候,头脑往往是特别的一根筋,对待其余一切都像是无所谓。对于顾承喜其人其事,他认为自己今天想到这般程度也就可以了,所以趟着山溪一般的山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饥饿。
李天宝平日养得身娇肉贵,今天遇了非常之事,吓得魂游天外,居然忘了累。紧跟慢赶的追着霍相贞,他带着哭腔问道:“大帅,您怎么坐到那上头去了?吓死卑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