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行踪诡秘,其实在就他抵达北平的当天夜里,陆雪征便在天津得知了消息。待他一觉醒来后,陆雪征的汽车已经驶入了北平城门。
会议要在三天后召开,所以李继安决定趁此良机,去一趟医院,让医生把自己这身体好好的检查调理一番。医院之行耗掉了他大半天的光阴,随后沈师长又请他吃了一顿不早不晚的下午茶。先前的摩登生活重新恢复,这让李继安在享受之余,又是百感交集。
那沈师长也是个不得意的,阴谋家似的和李继安密谈许久,末了两人相对长叹,却也是想不出一条光明大道来。沈师长是城市出身,受不得乡间贫苦,对于带兵一事,兴致并不高昂;李继安和他正是相反,一切都可以放弃,唯独兵权不能丢。
“我为什么会愁白了头?”他告诉沈师长:“当时我以为我的队伍已经散了,我是急的!”
沈师长微笑摇头:“我是不会如此。我当年是糊里糊涂的从了军,如今也无非是想落得一点养老钱;为了队伍愁白头发,犯不上啊犯不上!”
然后他转移了话题:“医生对你这身体是怎么说?”
李继安皱起了眉头:“是个美国医生,也没说出个眉目来,就是让我把腰挺直。妈了个×的,这话还用他说?我不是疼么?我不疼我早就挺直了!”
沈师长笑了一下,觉得李继安看起来很像一棵歪脖子树,而且鹤发童颜。
下午茶漫长持久,最后和晚饭连接在了一起。傍晚时分,李继安吃饱喝足,欢声笑语的离开了沈公馆。弯腰上车坐稳了,他扭头对着门口的沈师长点头告别;汽车随即发动前行,卫士们也立刻上了后面一辆汽车,紧紧跟住。
今天是个好天气,白天风和日丽,到了傍晚,也不萧瑟寒冷。汽车缓缓驶上大街,在熙熙攘攘的行人群中龟速行进。李继安本是一派悠然的半闭着眼睛,然而如此过了不久,前方副驾驶座上的卫士长却是忽然回过头来,压低声音紧张说道:“师座,后面有车跟着我们!”
李继安立刻睁开眼睛,转身向后望去——人来人往的,果然是有一辆黑色汽车遥遥尾随。脸色瞬间变了一下,李继安随即向前下令:“加快速度,甩掉它!”
汽车夫答应一声,果然喇叭大作的踩下油门——拐过前方路口,便是宽敞大道直通住宅。李继安只要到了居所,自然会有大队人马守卫保护,刺客想要动手,那就唯有硬闯一途了!
在行人的大声抱怨与慌乱躲闪中,汽车越开越快,眼看就要到达路口。汽车夫一打方向盘,正要拐弯,不想斜刺里忽然冲出一辆汽车,正是想要拦路的架势。汽车夫是上过战场开过军车的,临危不乱,瞄准空隙猛然加速,闪电一般冲破封锁;后方卫士汽车却是没能抓住机会,一声尖叫刹在路边,险些与那汽车迎面相撞。
此时夜色渐渐浓重,稀稀落落的几名行人以为是要发生车祸,全都驻足观看;而李继安拔出手枪紧紧握住,身体由于惯性的作用紧贴向后,只见左右不知何时又夹上两辆汽车。汽车夫深知情形危急,将那油门直踩到底,不想左边汽车性能先进,竟然能够高速超过。眼看那辆汽车又要拐弯挡路,汽车夫连忙一脚踩下刹车。汽车毫无预兆的猛然停下,李继安和卫士长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去,与此同时,右边汽车也立刻骤然刹住了。
不等李继安和卫士长重新坐好,汽车夫看出破绽,自作主张的重新发动汽车,想要出其不意的强冲。哪知道右边车门一开,有人几大步跑过来纵身一跃,竟是跳到了汽车机盖上!借着夕阳余晖,李继安看得清楚——来人正是陆雪征!
陆雪征是西装打扮,仿佛是瘦了一点,因为人站的高,所以显得异常利落挺拔。汽车保持着发动状态,嗡嗡颤抖不已。他保持平衡上前一步,随即抬起右脚,居高临下的踩上了挡风玻璃。
一手拔枪指向车内,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李继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