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腾听闻此言,想了想,然后说道:“就算我只是你一个朋友,你到朋友家里——”
不等他把话说完,小鹿先开了口:“我不是你程家的人,我有我的家。你没亲人,我也没亲人,你愿意来,就来,但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然后他低下头,轻声又道:“把你的右腿伸过来,我看看。”
程世腾拥着小鹿席地而坐了,将一条右腿伸到了小鹿身边。小鹿用手摸了摸他小腿上的疤痕——当年断骨戳破皮肉,留下了这么一团粉红,乍一看是嫩肉的颜色,仿佛是被人新剥去了一块皮。
目光顺着他的小腿往下走,小鹿忽然笑了一下:“小时候,总觉得你的脚特别大。”
程世腾想了想,也笑了。他十三四岁开始长个子时,小鹿还是个大脑袋细脖子的小不点。小鹿发育得晚,他却是早熟,有那么一阵子,两人走在一起,几乎有一点像父子,纵算不像父子,他也是个老大哥。直到那一段尴尬时期过去了,他们看着才又像兄弟了。
伸长双腿晃了晃脚丫子,程世腾小声笑道:“你小时候还吃过我的奶呢!”
小鹿听了这话,忽然感觉往事不堪回首,并且十分的不好意思,简直快要恼羞成怒:“为了你那口没影儿的奶,我真是没少挨踹。”
随即他侧过脸说道:“地上凉,起来吧!”
程世腾放开小鹿起了身,走到床边坐下来穿袜子穿裤子。小鹿站在窗边偷眼审视了他,就见他那身体被自己抽成了红白相间的惨象,他自己显然也是很遭罪,一边穿戴,嘴里一边嘶嘶溜溜的吸着气,是个疼狠了的模样。
小鹿收回了目光,此刻他没有欲望,程世腾的痛苦就只是痛苦,不能让他兴奋动情,反倒让他心里怪不得劲。程世腾提着裤子走到他面前,开始穿衬衫系领带。小鹿看着他,见他右手的手背手指全带了伤,而且伤得格外严重,破了皮见了血,疼得他系领带时翘了兰花指,领带结怎么打也打不利落。末了上前一步站到小鹿面前,他一挺胸膛,低声笑道:“小鹿,帮帮忙,你给我打。”
他说这话时扫了小鹿一眼,带着点察言观色的意思,几乎有了几分隐藏着的可怜相。小鹿面对着他,总像是遇刚则刚,如今他柔软了,小鹿略一犹豫,然后当真抬起双手,给他打出了一个饱满端正的领带结。
“还不错吧?”小鹿问他,脸上没表情:“我连着好几年没有穿过西装,手艺都生疏了。”
程世腾低头看了看,又抬手摸了摸,随即对着小鹿笑道:“很好。”
小鹿也认为自己这领带结打得很好,但因为程世腾仿佛是从来没夸奖过他,所以听了这两个字,他几乎是愣了一下,感觉这不像是程世腾能说出来的话。
早饭照例是两个人对坐着吃了,吃完之后小鹿没有出门——其实平时他也不是每天都要出去跑一趟,但是程世腾一来,他就必定要想方设法的往外走。所以今天他在吃饱喝足之后居然坐着没动,也算是破天荒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