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年前陆言放假回来,凝香看在小叔的面子上才原谅了陆成。
过年要除旧,得扫房洗衣裳,务必让家里焕然一新。凝香大着肚子干不了活儿,幸好陆成三兄弟都做惯了家务,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今年陆家喜事多,陆成决定宰头猪,大门灶房门都关上了,阿南贴着门缝站着,阿木阿桃一左一右,三个孩子一起看外面陆成哥仨抓猪。
可怜一头正当壮年的肥猪,两刻钟没坚持上就被三兄弟绑起来了,嗷嗷地叫唤。
杀了猪,猪血凝成了血豆腐。东锅烧一大锅水,陆成熟练地剃猪毛,凝香与孩子们在旁边看他弄,孩子们看猪,凝香看陆成被水汽朦胧的脸,只觉得天底下好像就没有陆成不会做的事情,大到做生意种果树,小到缝衣做饭。
对了,陆成还会哄孩子。
目光落到被陆成一手拉扯大的阿南身上,凝香摸摸肚子,由衷地替里面的小家伙高兴。
无论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陆成都会是这世上最能干的爹爹。
而这次过年,凝香也几乎成了村里最闲的媳妇,请客做饭所有事都没用她操劳。
肚子一天比一天重,临产在即,凝香越来越不安,不知到底哪天会发动。
陆成比她还急,特意去镇上请宋郎中过来再给媳妇看看。
瓜熟蒂落,明眼人都知道凝香很快就能生了,宋郎中号脉也号不出具体的日子,只嘱咐小两口耐心等着,然后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产婆也联系好。
说了等于没说……
陆成失望地送他出门。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中午哥仨合作整治了一桌好菜,有凝香提点,陆言这个做饭主力厨艺长进了不少。
肚子大了,凝香斜着腿坐着,正抬筷子夹菜,肚里的娃突然踢了她一下,凝香忍不住低低哎了声,皱眉缩回手。等孩子老实了,凝香抬眼,却见陆成言陆定都紧张无比地看着她,特别是陆成,那眼神,仿佛她朝他点点头,他立即就会跳到地上去。
凝香看了好笑,也有点难为情,红着脸道:“没事,就是踢了我一下。”
哥仨一脸如释重负。
阿南坐在爹爹旁边,瞅瞅娘亲的大肚子,小声道:“妹妹不听话,欺负娘。”
“吃你的。”陆成浑身戒备,给儿子夹了块儿肉,不想听他胡说八道。
阿南委屈地撇撇嘴,将爹爹夹的肉放到了舅舅碗里。
晌午娘亲睡觉,阿南乖乖躺在娘亲旁边,摸了摸娘亲肚子,“娘,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凝香柔柔地笑,“快了,阿南别急。”
阿南眨眨眼睛,靠着娘亲睡了,睡熟前喃喃唤了声妹妹。
凝香也睡了,睡了不知多久,意外地做了个梦,梦见她跟陆成在果园里,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果子,一颗颗红灯笼似的,忽而天边晚霞漫天,灿烂夺目,将军从晚霞里飞出来,翅膀好像变成了火红的颜色,像传说中的凤凰。
梦境太美,凝香舍不得醒。
可她肚子疼……
中秋过后,果园的果子都摘回来了,放在地窖里保管。园里没有活计,陆成就派陆定过去,他在家陪媳妇,顺便将地里的苞谷杆儿都拉回了家,做做农活儿。
九月凝香可就忙了起来。
月初严敬与徐秋儿定亲,凝香回了一趟娘家,月底管平顺顺利利生了个六斤重的儿子,凝香带着鸡蛋白面高高兴兴地又回了一趟娘家,还在娘家住了两晚,侄子洗三过后她才被陆成接了回去。
陆成不喜欢她来回跑,肚子越来越大了,头一次当爹,陆成比凝香还紧张,就是凝香上下驴车,陆成都慌得不行,必须亲手扶她。
可是不回娘家不行啊,这不,徐家又要给男娃过满月了。
“起来吧。”天蒙蒙亮,凝香知道陆成醒了,轻轻推了他一下。
“还早,多睡会儿。”陆成摸摸媳妇的肚子,享受地叹了声,“再过俩月,我闺女就出来了。”
他手暖呼呼的,贴着肚子特别舒服,凝香也摸了摸肚子,柔声笑道:“二婶大伯母都说我肚子尖,多半是儿子。女儿叫果儿,真是儿子叫什么啊?嫂子说侄儿小名就叫牛牛了,我觉得挺好听的,牛长得多壮实,这名字好。”
“你想要壮实的名字?”陆成看着她笑,“那咱们生儿子就叫铁牛,比牛牛还壮。”
凝香立即将他的大爪子挪走了。
牛牛当小名憨憨地可爱,铁牛就太土了,好歹都读过书的,凝香无法接受给儿子起个土名。
“你怎么不叫铁牛?”凝香赌气地道。
陆成刚要反驳,炕头被窝里突然传来了阿南茫然的声音,“娘,谁叫铁牛?”
儿子醒了。
凝香扭头,对上了阿南乌溜溜的凤眼,乖乖地缩在被窝里,炯炯有神地望着他。小家伙睡得早醒得早,凝香笑着打趣陆成道:“你爹……”
还没说完,陆成大手突然挤到了她腿间。
凝香顿时不敢说他坏话,临时改口道:“你爹说镇上有个买柿子的人叫铁牛。”
前几天陆成去城里卖了一回柿子,今年下雹子,柿子也受了点影响,比去年少卖了五钱银。
提到柿子,阿南对谁叫铁牛不感兴趣了,讨好地望着娘亲:“一会儿我要吃柿子。”
家里窗台上摆了好几个大柿子呢。
凝香点点头,哄道:“柿子凉,阿南跟舅舅一起吃一个,自己吃肚子疼。”
阿南乖乖嗯了声,扭头看了还在睡觉的舅舅一下,嘿嘿笑,“舅舅喂我吃。”说完了没有得到回应,阿南爬起来看看,见舅舅眼睛闭着,赶紧又钻回被窝,大眼睛在爹娘身上转了转,喊陆成:“爹爹,我想尿尿!”
凝香闷笑,肩膀颤抖。
陆成轻轻掐了她一下,故意道:“让你娘给你拿夜壶。”
凝香笑着看儿子。
阿南才舍不得使唤娘亲,理直气壮道:“娘肚子里有妹妹,不能干活。”
陆成无话可说,认命地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了出来,跳到地上端起夜壶。阿南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站在炕沿前,有模有样地扶着小小鸟对准爹爹手里的夜壶,这就嘘了起来。旁边阿木听到动静,拱了拱转过身,看到外甥在嘘嘘,他抬眼看向姐夫。
陆成看懂了小舅子的眼神,就让他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