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氏,管平态度一直比对同辈软和些,如今就要成婆媳了,她更是不好在李氏面前冷着脸,有点拘谨地低下头,小声道:“伯母别这么说,伯母不嫌弃我在外面颠沛流离那么久,是我的福气才对。”
娘俩互相夸赞,最后提到了婚期。
李氏考虑地周全,从人言上讲,确实在侄女出嫁前将儿媳妇娶进门更妥当,低声讲了这番道理,她握住管平的手道:“伯母现在手里银钱不多,办酒席置办东西也得花钱,礼金上恐怕要先委屈你了……”
管平忙道:“伯母,我……”
李氏摇摇头,打断她道:“你先听我说,咱们家那两头猪明年下崽儿了,运气好的话多下几只,养一个月卖了,应该能卖上十几两,盖完房子剩下的都给你把着,就当补上礼金,往后老大挣的钱你们小两口自己攒着,不用再给我。现在我跟你伯父身体壮实,下地干活没问题,等将来我们老了,再让你们孝敬。”
她句句掏心窝子,是再好不过的婆母,管平眼睛发酸,不习惯撒娇,低头掩饰眼中泪水。
李氏歪头瞧瞧,笑着将人搂到了怀里,满足地感慨道:“一眨眼我也有儿媳妇了,还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长得好看不说,下地干活比谁都勤快……香儿冬月月底大定,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十月摆酒席行不?我跟你伯父刚刚看了黄历,十月初九是好日子,只是就剩一个月了,可能有点仓促……”
“我都听您的。”管平靠在长辈怀里,声音有点哑。
能来徐家,简直是重新活了一次,徐家人对她这么好,就是不办酒席,她也愿意跟徐槐过。
李氏拍拍小姑娘肩膀,婚期就这样定了下来。
娘俩又说了许多贴己话,李氏笑道:“明天我得再去一趟镇子,你也得赶紧绣嫁衣了。大件的伯母帮你绣,里面贴身的你自己绣吧,反正旁人也看不见。”
管平女红还有点拿不出手。
被长辈打趣了,管平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李氏笑呵呵地下了炕,外面凝香姐仨连忙跑到了东屋。
李氏哼了声,追到东屋瞅瞅三个孩子,看着凝香道:“重阳陆成估计会过来,他来了我再把消息告诉他,这几天忙,就不特意去他家送消息了。对了香儿,你手巧,成亲日子也不算急,先多帮帮你嫂子吧,忙完你大哥的好事咱们再一起替你准备。”
“嫂子……”阿木嘿嘿地笑了。
“您改口的倒快。”凝香轻声打趣了长辈一句。
李氏露出一个理所应当的笑,回东院跟丈夫商量去了。
家有喜事,早上在院子里教弟弟背书写字,凝香声音都带着股欢喜劲儿,轻轻柔柔的好听。
隔壁院子,张彪正要套驴车准备陪新婚妻子回门,突然听到对面飘过来的温柔声音,想到声音主人的娇美模样,不受控制地望向两家墙头,出了神。
他妻子柳枝从灶房出来,就看到了丈夫这副为旁的女人出神的模样,因为听到她的脚步声,才赶紧去套驴车,更显得心中有鬼。
柳枝望向徐家,暗暗咬牙。
她小时候常来表哥家,认识凝香。姑娘家什么时候都爱美,也喜欢跟伙伴们比较,柳枝就特别羡慕凝香,羡慕她长得白净,羡慕她眉眼好看。开始只是羡慕,慢慢地年纪大了些,发现表哥对着凝香时笑得特别温柔,“香儿”喊得特别好听,她胸口便堵得慌。
张彪是她的表哥,应该对她最好才是,凭什么偶尔训斥她,对凝香却始终一副好脾气?
得知凝香卖身当了丫鬟,柳枝很是高兴了一阵。
未料今年她要嫁过来了,凝香竟然也回了家,简直天生要克她。
就算凝香与人定了亲,柳枝依然不痛快,碍于新婚才三天,她硬生生忍下了。
然而黄昏从娘家回来,听卸完车的丈夫说要去徐家一趟,柳枝再也压不住怒火,对着隔壁高声斥责道:“不就是章家请你帮忙传个话吗,你在这里喊一声不就行了?”
“姐姐,大哥怎么还没出来啊?”徐秋儿坐在东院房檐下,好奇地往那边张望,姐妹俩留在外面,万一有人来了,好歹能给那边的鸳鸯放个哨。
凝香是“过来人”,虽然不敢相信平时在管平面前怯怯诺诺的堂兄会像陆成那样欺负人,可想想堂兄跟管平单独待了快两刻钟了,一个寡言少语一个在管平面前说不上三句话就结结巴巴的,单纯说话应该坚持不了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
凝香低头做针线,她的绣活在自己屋里放着没拿出来,这是李氏缝到一半的枕套,她闲不住,接着缝了起来。余光里见徐秋儿又想站起来凑过去偷听,她轻轻喊了声,徐秋儿刚要撒撒娇,西院忽然传来了开门声。
徐秋儿立即坐回了板凳上,假装看堂姐的针线。
凝香没忍住,朝那边望了过去,就见堂兄大步走了出来,先往东院这边走,一对上她们俩,本就泛红的脸更红了,尴尬地扭头看看,挠着后脑勺直奔大门而去。
但短短的一个照面,凝香注意到了堂兄破了皮的嘴唇。
好端端的嘴唇怎么会流血?
肯定动嘴了啊。
凝香替二人害羞,红着脸低下头。
徐秋儿也瞧见兄长的“伤”了,这伤的地方实在太暧昧,她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稍微一想就琢磨过来了,粉面微烫,对着兄长背影呸了口,小声嘀咕道:“活该,也不看看管姐姐是什么人,还敢使坏!”
她可是帮理不帮亲的。
凝香偷偷地笑,过了会儿才起身道:“你在这边呆着,我去看看她。”
徐秋儿想想自己的身份,怕管平看到她想到哥哥更不高兴,忍着一肚子困惑没有要求跟着。
凝香笑着回了西院。
管平刚刚整理好衣裳,靠着门板喘呢。
不喘不行,实在是费了太大的劲儿才赶走了那头疯牛。
徐槐那家伙,胆大起来她都佩服,竟敢在她面前耍混。管平答应给他扬眉吐气的机会,是想像昨晚那样隔着裤子,谁料徐槐……豪言壮语已经说出口了,不继续显得她胆怯怕他一般,管平只好扭过头便宜他。
再怎么说也是没沾过男人的姑娘,管平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还与他对视,徐槐就以为她害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越来越重的气息都喷在了她脸上。管平被他吹得仿佛站在烈日底下,急着摆脱他,她不顾手臂的不适也坚持着。
好不容易结束了,他又发疯似的扑了上来。
或许是他一直站着没动,攒了一身的力气,而她劳累了半晌,竟一时没能推开。他还挺聪明,知道身手不敌,便用一身蛮劲儿攥住她手压住她腿让她无法使出那些招数。唯一还能动的是嘴,咬了他一口,他又挪到别处了。
低头看看,左边衣襟好像被人泼了水。
想到徐槐牛饮般的动作,管平拳头攥紧,咔擦作响。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管平深深呼出一口气,先开了口,“凝香?”
她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凝香松了口气,犹豫片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跟他打了一场,有点累了,我自己待会儿。”
管平虚虚实实地道。
凝香识趣地没有追问两人是怎么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