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槐不想欺负她,或许也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但他也不想放她走,紧紧地抱着,额头抵在她肩膀,只痛苦地告诉她他的煎熬,“管平,我难受……”
搂着她往他身上靠,让她知道他的难受。
“……你自己不会?”
管平浑身僵硬,许久才勉强恢复一点理智,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后悔不已。
这样说,是不是显得自己太懂了?
“啥?”徐槐心思都在隔壁的动静上,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管平却以为他真的不懂,想想他平时的憨厚傻劲儿,这会儿都敢动手动脚了,可见是真难受,管平有点于心不忍,一转身,将人推到了墙上。
徐槐傻傻地看着她。
“我逃荒时,无意看到过……”
管平亲手教他,打算示范两下就换他自己,结果还没解释清楚她为何懂,徐槐突然哼了声。
管平愣住,本能地朝张家望了过去。
那边还没消停。
不过既然徐槐不难受了,她收回手,转身离去。
徐槐望着她,仿佛瞬间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丢人,丢人!
她会怎么想他?
没有张彪,她或许不懂其中的差别,可刚刚她分明懂了,才会看那边。
气自己不中用,徐槐恨恨地砸了下墙壁。
以前自己偷偷摸摸的,明明得费番功夫,今晚怎么就没坚持住?
家里存钱不多,徐槐从未抬不起头过,但现在……
徐槐想死的心都有了,偷偷洗了脏衣服,一晚上都在院子里坐着生闷气,黎明前钻回被窝,天亮也假装身体不舒服赖在屋里不出门,谁都不想见。李氏进屋瞧瞧,见儿子不像是有大毛病,倒似心里不痛快,想想后院晾着的裤子,好笑地猜测道:“看人家娶媳妇发愁了?”
徐槐蒙住脑袋不想听。
李氏笑得越发欢快,拍拍被子道:“不急不急,明年娘给你挑个好媳妇,保准比柳枝漂亮。”
一个模样中等的媳妇,有啥好羡慕的。
徐槐躺着装死。
儿子大了脸皮薄,李氏笑呵呵出了屋。
徐秋儿却误会成兄长想早点娶媳妇被管平拒绝了,也进来安慰,见兄长丧家犬般没了斗志,心疼地跑到西院去找管平,抱着人胳膊撒娇,“管姐姐,你都答应跟我大哥好了,为啥不同意早点成亲?你快去看看我哥哥吧,早饭没吃,躺在屋里什么都不想干了。”
管平是个痛快人,闻言垂眸道:“那你就告诉他,让他选日子。”
那种事看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他快点就快点,她不在乎,对她好就够了。
徐秋儿不懂她的心事,狂喜过后,连忙去告诉兄长这个好消息。
换一天,徐槐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但现在他很是麻木,依然躺在被窝一动不动。
“大哥你没事吧?”
徐秋儿纳闷地推了推他。
徐槐突然站了起来,面沉如水,一个字都没跟妹妹说。简单收拾收拾,知道父母都不在家,他直奔西院而去,沉着脸跨进东屋,对一脸震惊的堂妹道:“我有话问她,香儿带秋儿去我们那边,我出去前你们别过来。”
都没给姑娘们拒绝的机会,拽着管平就往西屋走。
管平盯着他的手,没有拒绝。
凝香云里雾里的,慌忙下了地,出门正好看见徐槐斥责徐秋儿不许她偷听,然后就把西屋屋门关上了。徐秋儿还想凑过去,凝香赶紧拽走了小姑娘,“许是商量婚事,咱们别搀和。”
“可管姐姐已经答应了啊?”徐秋儿不解地道。
凝香才知道这事,但她是个听话的妹妹,堂兄有命,她就照做,硬是将小姑娘拉去了东院。
那边屋里,管平皱眉盯着门板前的男人,“你……”
“你再帮我一次,这次不行,我不娶了。”徐槐涨红了脸,却十分坚定地道。
他若不能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有何面目娶她?
大白天的他说这个,管平第一次被他弄红了脸,扭头斥他,“滚!”
她露出怯态,徐槐底气登时比天还高,攥攥拳头,硬着头皮走向她,在管平躲闪之前拽住她手腕,使蛮劲儿拉到跟前,一转身就将人抵在了门板上,攥着她手往自己这边带,“昨晚是我没准备好,这次肯定行。”
“想死是不是?”管平仰头瞪他,目光冰冷,脸却是红的。
徐槐毫不闪躲地盯着她,铁了心要证明自己。
男人胆子肥了,瞪他不管用了,管平别开眼,盯着北窗看了会儿,冷声道:“好,我就再便宜你一次,不过你记住了,这次还不行,你就娶旁人去。”
她说得直白,徐槐比她还痛快,一挥手,丢了腰带。
既然要验货,那就验个彻底。
村里人婚嫁仪程比城里简单很多,姑娘的嫁衣也没有那么繁琐。
凝香需要准备的就是自己的一套衣裳,外面红衫儿红裙,中间一身同色大红中衣,里面再是红红的肚兜红红的亵裤,再做一双红袜子一双红面绣花鞋,送陆家女眷亲戚的礼物也得她自己做,毕竟要给长辈瞧瞧新媳妇的女红手艺,被子枕套什么的就让李氏揽过去了。
正是农闲,趁着天还没冷下来手指活动灵活,娘几个整天坐在一张炕上忙活,充实有趣。
“姐姐,张大哥来了!”
院子里阿木突然扬声喊道。
凝香疑惑地抬起头,李氏继续做针线,瞅瞅地上三个木头板凳,随口道:“准是来借凳子的。”
隔壁大壮哥哥张彪九月初三成亲,也就是明天,那么多宾客,亲戚村人,一家的东西肯定不够用,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一辈子就一两次的大事专门去买一堆东西回来,所以都是跟乡邻们借的,板凳菜碟饭碗,碗底标上记号,热闹完了再送回去。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徐家与张家挨着,别看平时多多少少都有罅隙,遇到事该帮的还得帮。
院子里果然传来了张彪的声音,在东院那边站着。
徐守梁不在家,徐槐出去招待张彪,帮他一起搬东西。
西院都是姑娘,张彪让弟弟大壮去借。
家里办喜事有肉菜吃,大壮高兴极了,加上小孩子天生爱热闹,特别愿意帮着干活,小牛犊子似的冲进凝香屋里,瞅瞅炕上李氏娘几个,直接就去搬板凳。
“你哑巴了啊?”李氏放下针线,故意瞪着男娃道,“我们答应借你了吗?”
大壮站在板凳前提提裤子,不服气地顶嘴道:“这是香儿姐家的板凳,又不是你们家的。”
臭小子又横又气人,李氏一把抓起旁边的笤帚疙瘩扬了起来,吓唬他道:“你再说一句?”
大壮嘿嘿地笑。
凝香笑着放话道:“行了,大壮快拿去吧,别拿两个,你抱不动,一个一个拿。”
“我拿的动!”大壮逞能地一手托一个板凳,真让他抬起来了。
“我也拿的动!”阿木兴奋地抱起另外一把板凳,笑嘿嘿地跟在大壮后头走,像个小跟屁虫。
孩子们走了,徐秋儿小声问母亲,“娘,咱们随多少礼啊?”
凝香、管平都好奇地看向李氏,小姑娘到了一定年纪,对这些东西都有了兴趣。而姑娘们在娘家学的多了,将来出嫁了也好当家,不至于办什么事都没有主意,还得问旁人。
李氏朝她们仨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徐秋儿总在村里住着,懂得多点,惊讶道:“一百铜钱?”
李氏叹道:“可不是。”
庄家户成亲,亲戚单说,同村的村民都会上礼钱,一般分三等。平时交好的出一百铜钱,主要就是左右邻居前后对门常常打交道的,次点的出五十,住得远不怎么说话的出二十。同理,出钱多的可以全家一起去吃酒席,中间的带少点,最少的那等通常都是当家的男人去吃席,谁要是脸皮厚非要携家带口的,东家该管饭管饭,但心里肯定嫌弃,其他村人也会瞧不起。
“真不想给。”徐秋儿嘟着嘴道,大壮娘小气吧啦的,张彪要娶的表妹柳枝也不是善茬。
李氏无所谓,一边做针线一边笑道:“明年你大哥差不多也娶媳妇了,咱们办酒席她们也得出同样的钱,不过是转转手而已。”
凝香姐俩听了,偷偷笑着瞄向管平。
管平见惯了大风大浪,丝毫不将姐妹俩的打趣放在眼里,摆摆手里的绣绷,赞同李氏道:“这样算算,伯母其实占便宜了,他们家只有大壮哥俩办两次喜事,伯母除了娶儿媳妇侄媳妇,还要嫁两次姑娘。”
“管姐姐!”徐秋儿不依,绕过堂姐去打管平。
凝香低头笑,脸蛋微红,像涂了桃花粉。
小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漂亮,闹起来最让人稀罕,李氏瞅瞅管平,笑道:“要不我认你当干闺女吧?这样你出嫁了我还可以办次酒席,多占他们一份便宜!”
管平神色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眼帘垂了下去。
徐秋儿立即瞪了自家母亲一眼,“你想的便宜,怎么不把全村姑娘都认干闺女啊?”
平时那么精明,好好的儿媳妇人选摆在眼前,愣是想不到那层。
李氏确实没往那方面想,不是不喜欢管平,而是怎么看管平都不像普通的村里姑娘,看那气度,以前肯定是富家千金,长得白白净净清秀好看,自己的傻儿子哪配得上。
“行了,你们玩吧,我去做饭了。”
瞧瞧快到晌午了,李氏去东院忙活了。
徐秋儿站了起来,靠到窗户前目送母亲走了,再凑到管平身边,小声问她,“管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我娘啊?我娘喜欢你,知道你愿意给我当嫂子,她肯定高兴坏了。”
管平没理她。
徐秋儿询问地看向凝香。
凝香早琢磨过了,猜测着道:“是不是怕说了,以后不好再去东院吃饭了?”
若是现在让她去跟陆成二婶三婶凑一张桌,凝香肯定不好意思。
徐秋儿继续问管平,管平嫌她烦,抱着自己的绣活去西屋了。
徐秋儿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跟堂姐说悄悄话,“姐姐,你说,管姐姐今年已经十六了,嫁人正合适,要不我让大哥问问她,今年就把婚事办了?我娘说明年卖了猪仔儿就盖厢房,让他们两口子先住西屋凑合半年,我搬过来跟姐姐住,管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早点成了亲,免得哥哥天天傻惦记着,明明很想却不敢上前说话,她看着都着急。
凝香想了想,突然觉得这主意可行。
现在她还在家,此时管平出嫁,传出去了是她与堂兄日久生情。等她出嫁了,管平再留在西院住,外面可能有人会说她厚脸皮,那时候堂兄提出娶她,恐怕村人会瞎猜想,要么说堂兄故意欺负人逼管平嫁她才能继续在徐家住下去,要么说管平为了留下勾引堂兄……
乡下男女规矩松点,但同样容易传出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