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这阵子既要筹备过年,又要与潘氏等人虚与委蛇,忙得团团转,忙里偷闲刚要歇一歇,听如意说徐文让两个粗使婆子抬了一个大箱子来,苏锦疑惑地挑挑眉,随如意去了外面,走出堂屋,果然见院子里摆着一个红木大箱,跟女儿阿满差不多一般高。
“这是?”苏锦看向徐文。
徐文同样不知,道:“侯爷从安平侯府带回来的,没说是什么,只叫我抬过来交给夫人处置。”
苏锦越发奇怪了,叫徐文打开箱子。
安平侯便是霍维章。
徐文上前,摆弄一阵,箱子打开了,结果里面的东西竟然还套了一方红绸罩子,徐文再掀开罩子,苏锦伸脖子看,然后差点就被闪瞎眼!
苏锦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退完再看,才发现那是一面三尺来高的梳妆镜,紫檀木的一圈镜框雕刻着精美的花卉纹络,框顶、框底分别镶嵌了一枚玉石。但晃了苏锦眼睛的不是玉石,而是那一片反射灿烂夕阳的大镜面!
徐文反应够快,及时将梳妆镜转了一个方向。
苏锦兴奋地蹲到梳妆镜前,里面顿时倒映出她的身影,清楚地都能看清镜子里苏锦眼中的她。
苏锦激动地说不出话,之前三皇子周元昉送了阿满一个巴掌大的胭脂盒,盒盖上的镜片更小,小到无法照出苏锦整张脸,都把苏锦羡慕坏了,现在萧震突然送了这么一块儿大镜子给她,简直比给苏锦千两白银还叫她开心!
“快放到我屋里去!”丢下徐文,苏锦迫不及待地吩咐两个粗使婆子。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抬起梳妆镜,其实一个人也能抱动的,可这镜子一看就是稀罕物,必须小心。
在苏锦的千叮万嘱中终于稳稳当当地将梳妆镜放到了苏锦的梳妆台上,两个婆子擦擦额头的汗,总算放了心。苏锦摆摆手示意丫鬟们都下去,她单独坐在梳妆台前,目不转睛地欣赏自己的美貌。不怪苏锦臭美,主要是她以前用的铜镜都太糊了!
“这里居然有颗小黑痣?”很快,苏锦就发现了以前铜镜没能找出来的地方,她下巴靠左一侧,有颗比芝麻还小的小黑痣,当然,如果苏锦不仰头,除非有人在她底下看,否则谁也发现不了这颗痣。
不光脸,苏锦关上门,褪去衣裳,然后扭头转身的,把自己能重新认识的地方都认识了一遍。
不知不觉天黑了,萧震领着阿满、阿彻来后院用饭。明日便是除夕,阿彻也回家了。
苏锦听到声音,赶紧穿好衣裳,若无其事地去见。
阿彻不在家时,苏锦敢在饭桌上朝萧震抛几个媚眼,稳重的儿子一在,苏锦刻意收敛。
反倒是萧震,偷偷地看了她几眼,小妇人这么淡然,莫非不是很喜欢他送的大镜子?
萧震忽然记起,阿满的胭脂盒除了镜子还要几块儿一看就很稀奇的宝石,他的大镜子只有两块儿比较寻常的玉石。
她不喜欢,萧震有些失望,低头,默默地吃饭。
饭毕,孩子们走了,夫妻俩进了内室。
刚吃完饭肯定不能马上躺下,萧震拿起他之前带来的一本史书坐到窗边继续看。这本书讲的是秦史,苏锦翻过几页,因为里面文字深奥不如说书通俗易懂,苏锦就没了兴趣。
“侯爷喝口茶吧?”捧着茶碗走过来,苏锦垂眸,笑盈盈地看着桌前端坐的大男人。
萧震听出了小妇人话里的笑意,奇怪地抬眸。
苏锦直勾勾地瞧着他,美眸含情。
萧震心里一激灵,立即垂下眼帘,看着书页道:“放下吧,我稍后再喝。”
苏锦便放下茶碗,然后坐到萧震对面,托着下巴继续看他。
萧震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眼睛盯着书页,脑海里却不停地胡乱猜测:她看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还是我头发乱了,亦或是衣裳哪里脏了?
猜不到答案,又受不了她的眼神,萧震犹豫片刻,一边放下书,一边端起茶碗。
苏锦着迷地盯着他喝茶时滚动的喉结。
“弟……你是不是有事要与我说?”萧震紧张地问,差点又喊她弟妹。
男人终于肯理她了,苏锦连连点头,开心地笑:“侯爷从哪寻来的西洋镜?我很喜欢。”
苏锦喜欢镜子,更喜欢傻男人对她的一片真心。有的男人明知道自家媳妇喜欢什么,要么舍不得花钱买来送媳妇,要么根本不把媳妇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苏锦只无意间当着萧震的面表现出对西洋镜的喜欢,萧震居然就放在了心里。
越想,苏锦心里就越甜,看萧震的眼神也就越情意绵绵。
萧震都快被她绵得喘不上气了,故作随意般搬出他提前准备好的借口:“霍兄最近得了两面西洋镜,一面送嫂夫人了,一面,你也知道,他有八房美妾,一面镜子不够分,送了一个另外七个一起来找他闹,霍兄一气之下,将镜子送了我。我留着无用,还是交给弟……你合适。”
然而事实是,这种稀罕玩意儿霍维章最懂,萧震便以阿满喜欢西洋镜为由,托霍维章帮他寻面镜子。霍维章大概猜到他是想送苏锦,托人帮他物色了一面好镜子,东西搬过来,霍维章还狠狠地嘲弄了萧震一番。
但萧震不想让苏锦知道。
他刻意隐瞒,编的借口也符合霍维章的性情,苏锦想了想,信了。
镜子不是萧震特意买来讨好她的,苏锦不由失望,可,苏锦太喜欢那个西洋镜,总归都是喜事!
“多谢侯爷!”苏锦重新开心起来,最后看眼萧震,她跑去梳妆台前对镜通发去了。
原来她喜欢。
萧震心情大好,脑袋对着书,余光却偷偷留意被拔步床围廊挡了半边身形的小妇人。
这晚苏锦足足通了两刻钟的头发,时间长到萧震都担心她会胳膊酸。
躺下后,苏锦难得地没有与萧震闲聊。
萧震不太习惯。
漫长的沉默后,耳边突然传来小妇人轻轻的声音:“侯爷?”
萧震立即“嗯”了声。
“没事。”苏锦窃笑着说。
萧震满头雾水,只是她不说了,萧震也只能挠心挠肺的猜测她为何喊他。
过了不知多久,苏锦又叫他。
萧震:“弟……有事吗?”
苏锦还是带着令人寻味的轻松笑意否认,然后背转了过去。
萧震:……
快二更天的时候,就在萧震都开始犯困时,耳边再次传来小妇人试探的“侯爷”。
萧震睁开眼睛,但这次,他没有吭声。
又过了会儿,苏锦慢慢地撑了起来。
萧震慌得闭上眼,怕她知道自己醒着却没有回应。
看不见了,萧震却能听到苏锦的动作,听见她朝他这边靠过来,然后,熟悉的丝线似的女人长发再次落到了他脸上。萧震全身僵硬,忍不住想,她又要与他说悄悄话了吗?念头刚起,萧震呼吸猛地一滞。
苏锦唇角上扬,明知萧震没睡,却仗着他不敢“醒来”,苏锦继续亲他冷峻的脸庞,亲他单薄的嘴唇。
萧震的双手,早已握成铁拳,紧紧攥着被褥。
苏锦亲了他很久很久,久到萧震憋不住气趁苏锦亲他脸时偷偷换了口气时,苏锦才忍住笑意,然后叹息一声,轻轻地伏到萧震宽阔的肩膀上,幽怨地自言自语:“若你肯忘了冯实该多好,我便不用这般鬼鬼祟祟了,喜欢得想要亲你,都怕被你知道。”
小妇人求而不得的哀婉语气,便如一场清凉的雨水,淋湿了萧震心头的火。
她躺回去了,萧震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人却再也睡不着了。
原来,苏锦这么喜欢他。
夜深人静,萧震突然陷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不碰苏锦,他是对得起冯实了,可苏锦的求而不得,苏锦的伤心难过,他就不理会了吗?
一边是为了救他而死的好兄弟,一边是对他情深意切的小妇人,萧震一夜无眠。
北地人过年包饺子,南方人过年煮元宵。
苏锦一直都不太习惯彰城的饭菜习俗,到了金陵,她如鱼得水吃啥啥香,但苏锦敏锐地注意到,萧震很不习惯金陵的气候与饭菜,可萧震从来不会说出来,不爱吃的东西他也能强迫自己吃饱。苏锦怎么舍得苛待自己的傻男人呢?特意寻了个会做北方菜的厨娘。
今日除夕,苏锦想亲手为萧震捏一锅饺子。
潘氏、苏绣来看她,见苏锦要做饺子,自然会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