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震不好意思拒绝,接过梳子,自去窗边梳头了,背对苏锦。
苏锦不管他了,取下发簪,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从头梳到尾。苏锦长得美,更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如云秀发,旁人头发绑久了会皱巴巴的,苏锦的头发放下来,黑亮顺滑,光泽堪比上好的绸缎。
苏锦歪着脑袋,一手托着头发,一手拿着梳子慢慢弄。
萧震胡乱梳几下就好了,听床那边没有声响,萧震悄悄回头,就见苏锦大半个身子都被拔步床的围廊挡住了,只露出一个背影,一部分头发似乎被她捞到了身前,剩下一半从肩膀垂落,那么长,都能碰到她坐着的圆凳了。
萧震突然口渴。
苏锦梳完了,习惯地往后甩了下头发,青丝如瀑,甩到一半,苏锦的脸也朝外偏转,丹凤眼慵懒地瞥向窗前。
萧震手一抖,立即转了过去,心砰砰乱跳,不知道苏锦有没有发现他的窥视。
苏锦还真没瞧见,甩个头发能用多少时间,眨眼的功夫而已。
钻到被窝时,苏锦才刻意去看萧震,见高大魁梧的男人小媳妇似的慢吞吞地动着梳子,苏锦好笑,抬头将帷帐放了下来。若不这样,苏锦怕萧震这一晚都不敢靠近床。
过了一会儿,萧震再次回头,发现床前挂着帷帐,知道苏锦已经歇下,萧震快速吹了屋里的所有灯,只留一对儿寓意吉祥的龙凤双烛,然后和衣钻进床前的被窝。
夜深人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一两声爆破声。
萧震睡不着,苏锦也睡不着,二更天的时候,两人都还醒着,彼此不知而已。
但萧震是不知,苏锦却猜得到萧震一定没睡。
她打个哈欠,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萧震立即闭上眼睛,假装熟睡,然后,萧震听见苏锦掀开了被子,听见她挑开了帘子,听见她在穿她放在床前的那双大红缎面的绣花鞋。萧震不知道苏锦要做什么,喝水或是去净房?刚想着,后背突然被踢了一脚!
没等萧震琢磨苏锦为何大半夜地来踢他,马上听见小妇人发出一声惊呼,萧震心里登时闪过一个念头,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正,及时将横着扑摔下去的苏锦拉到了怀里,结结实实抱住!
呼哧呼哧,那是苏锦惊魂未定的呼吸。
“弟妹,你没事吧?”温香软玉在怀,萧震最先想到的是她有没有受伤。
苏锦没有回答他,就在萧震想扶她起来检查时,苏锦突然趴在他肩头小声地呜咽起来。
萧震最怕她哭,顿时慌了,无措地问:“弟妹,你,你哪里摔疼了?”
苏锦摇头,小手抱着他肩膀,抽搭道:“我,我想起来喝水,却忘了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更忘了侯爷睡在脚下,没想到踢到了侯爷,还……”
萧震莫名好笑,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因为知道了她哭的理由,萧震不担心了,一放松,萧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正抱着苏锦,抱着只穿睡衣的苏锦。
身体突然僵硬起来,萧震迅速松开苏锦肩膀,下巴也尽量高高抬起,远离她的脑袋。
喉结滚动,萧震结巴道:“弟妹,你,你先起来,看看有没有扭到脚。”
苏锦抽搭着应了声,小手撑着他肩膀试着起身,才离开一点,又跌回他怀里,可怜巴巴地道:“脚,我的脚好像扭了。”
扭脚之伤,可大可小,萧震额头冒汗道:“那,我,我先抱弟妹回床上?”
新郎来了,苏锦稍微等了会儿才离开内室,到了堂屋,见萧震正好迈进来,神色冷峻。
苏锦见过醉汉,因为萧震脸上似乎与平时没有太大不同,她差点以为萧震没喝酒,然后就发现萧震胸前的大红喜袍湿了一片,两侧肩膀也有稀疏的水痕,定是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酒,萧震自己露酒,旁人洒出来的也落到了他身上。
果然,下一刻苏锦就闻到了刺鼻的酒味儿。
苏锦快步走到桌子旁,低头为萧震倒茶。
萧震这才敢看她。
新娘子头上富丽堂皇的凤冠已经不见了,只戴了一根金凤簪子,大喜的日子,满室灯光流转,她低着脑袋,莹白细腻的侧脸透出浅浅的绯色,花儿般娇艳。萧震不是第一次见苏锦,但今日他眼中的苏锦,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美,诚如冯实当初的评价,真是仙女下凡。
苏锦放下茶壶。
萧震迅速收回视线。
“侯爷,喝碗醒酒茶吧,不然宿醉难受。”苏锦端着茶碗小步走过来,关心地望着他。
萧震来时没觉得渴,她这么一说,他好像真的渴了。
点点头,萧震接过茶碗,喝酒般一股脑倒进嘴里,再咕咚咕咚几下狼吞虎咽。苏锦盯着萧震的喉结,心想,以前她总觉得男人的喉结丑,可是萧震的喉结,苏锦却是越瞧越觉得好看,尤其萧震喝酒时,喉结滚动,特别地有英雄气概。
江南女儿美,北地汉子壮,苏锦南北两地分别住了一段时间,还是更喜欢萧震这样的壮汉。
“还要吗?”当萧震喝完,苏锦又关切地问。
萧震刚刚伸手接茶碗,就发现自己衣袖上沾了酒水,料想别处更多,与她在一起实在不雅,遂道:“我一身酒气,还需去前院沐浴,弟……你先睡,我稍后再来。”他与苏锦是假成亲,万一传出去,百姓们肯定会胡乱揣测,目光扫过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萧震及时改口,今后不能再唤苏锦弟妹。
酒碗还给苏锦,萧震准备走了。
望着他背影,苏锦轻声道:“我猜想侯爷会被人灌酒,西屋已经备了热水,换洗衣裳也备下了。”
徐文会办事,提前送来了几套萧震的衣袍。
萧震脚步微顿,然后拐个弯,朝西屋走去。
苏锦故意道:“丫鬟们都在这边,侯爷挑两个去服侍你吧。”
如意、春桃、夏竹闻言,都低下了头。剩下三个丫鬟,秋菊、冬梅继续分到了阿彻、阿满屋里,吉祥只管与阿贵经营苏记铺子,不管府里的杂事。
“不必,我习惯一人洗。”萧震头也不回地说。
苏锦笑了笑,等萧震进去了,她朝丫鬟们使了个眼色。
春桃、夏竹悄悄地退了出去,如意单独留下来,今晚她在外间守夜。
其实苏锦没有用守夜丫鬟的习惯,然而目前,守夜丫鬟自有用途。
苏锦坐在堂屋与如意说话,没多久,西屋传来水声,堂堂大男人,比苏锦洗澡时发出的动静还小。苏锦稍加琢磨就懂了,萧震这是害羞呢,小心翼翼地撩水,不敢大开大合。明白了,苏锦忍俊不禁,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的就是萧震这样吧?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里面了。”苏锦对如意道,说完去了内室。
崭新的雕花拔步床,宽敞敞地并排能躺下四个大人,苏锦坐在床边,小手来回地摩挲大红喜被,想象她与萧震睡一个被窝的情形,苏锦浑身便暖呼呼的。但苏锦明白,萧震既然提出假成亲,那他绝不会轻易与她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