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示意沈复免礼,指着周元昉道:“这是朕的三皇子。”
沈复看眼周元昉,恭敬行礼:“臣见过殿下。”
年轻的内阁首辅,肤白如玉,眼似桃花,宛如神仙下凡。
周元昉震惊地张开了嘴,下意识地往后看。
沈复没等到三皇子的回应,疑惑地抬眼,顺着周元昉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里站着的伴读约莫十岁左右,肤白唇红,沉稳地垂着眼帘。这一眼,沈复觉得此子颇为眼熟,倒是没想太多,毕竟,沈复是个书生,从小到大看书的时间比看自己多,对自己外貌的熟悉,还不如身边人。
正德帝继续道:“此子叫冯彻,是武英侯的义子,朕见他聪慧稳重,便命他陪伴三皇子读书。冯彻,你面前的就是内阁首辅沈大人。”
阿彻闻言,这才转过来,欲朝沈复行礼,然而视线落到沈复的脸上,阿彻突然定在了那里。
阿彻很熟悉自己的五官,因为小时候总有人说他不是父亲的孩子,阿彻试图从镜子里找到他与父亲冯实的相似之处,当母亲告诉他真相,阿彻很难受,背着母亲哭过很多次,然后,他继续照镜子,希望自己越长越像娘。
然而,他渐渐长大,还是不像娘,像一个他没有见过的书生,一个姓沈的小人。
今日,那个小人出现了。
阿彻浑身发抖,他极力掩饰,低头行礼:“冯彻拜见沈大人。”
小少年的每个字都在颤抖,但“冯”字咬得特别清晰。
沈复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如果说,他一时没有将阿彻的五官与他联系到一处,当正德帝表明阿彻的身份,告诉他阿彻是萧震的义子,是苏锦与冯实的儿子,刹那间,沈复只觉得天旋地转。冯实矮个子小眼睛,他怎么可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
但阿彻是苏锦的儿子,是,是那日桃花丛中,他留在她体内的种。
也就是说,他拿着十两银子去与苏锦断绝关系时,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年轻的首辅脸上,忽然落下泪来。
周元昉却更在意阿彻惨白的脸,他知道,他的伙伴不喜这个姓沈的。
“父皇有事,儿子先行告退。”攥住阿彻发抖的手腕,周元昉不等父皇答应,飞快离去。
正德帝不以为意,探究地打量沈复。
沈复背过去收拾仪容,然后转身,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叩首道:“皇上,沈复有罪。”
他有罪,他负了一个叫苏锦的好姑娘。
离开侯府后,苏锦带着孩子们直接赶往葫芦巷。
阿贵早在巷子口等半天了,看到萧府的马车,阿贵立即跑过去,兴奋地在窗边喊老板娘。
苏锦挑开帘子,见他笑得欢,奇怪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阿贵故意卖关子:“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苏锦撇撇嘴,笑了,阿满瞅瞅二人,听不懂,反正娘亲笑她也笑,傻乎乎地凑在窗前看阿贵。
马车停了下来,阿贵抱阿彻阿满下车,再扶苏锦下来,苏锦抬头一看,就见新赁的宅子白墙灰瓦,干干净净,仿佛才修缮过不久,走进宅子后,又见里面别有洞天,宅子虽小,假山盆景花园却五脏俱全,雅致极了。
苏锦终于明白阿贵在笑什么了,挑眉问他:“还是一两银子的租金?”
阿贵笑着道:“对!”
苏锦在凤阳也租过宅子,同样的租金,但金陵乃京城,这宅子又精致漂亮,怎么会这么便宜?
阿贵凑到苏锦身边,低声解释道:“之前京城动乱,走了一些百姓,后来皇上登基,有些朝臣、百姓心有不满,或辞官归隐或背井离乡,我来的时候正巧赶上这家主人要搬走,我与一个辽东商人一起争租,主人家听出我是扬州人,就租给了我,价格还降低了,故意气那辽东商人。”
苏锦听了,不知该佩服宅子主人有气节,还是同情新帝,当初也是堂堂辽王,开国皇帝周武帝名正言顺的亲儿子,这一发兵,他本人与整个辽东,竟然被一些忠心惠文帝的官民当成了外族蛮夷加以唾弃。
不过,苏锦很快就不管那些了,只高兴自己碰巧捡了个便宜。
阿贵还有个惊喜送她,因为类似的缘故,阿贵在主街赁了一处两楼铺面,价格也便宜。
“老板娘,咱们可以做个小酒楼了。”阿贵搓搓手道。
苏锦斜他一眼:“做酒楼,你会炒菜?”
阿贵不会,但可以请个大厨嘛。
苏锦就想做包子,别的生意再赚钱,少了包子,她也不想干,办猪舍她也主要是为了供自家包子的肉馅儿用,顺带着卖肉给其他商户。
“明日我去那边看看再说。”天快黑子,苏锦坐了一路车,腰酸腿酸,只想先好好睡一觉。
睡觉之前,苏锦去了阿彻的房间。
明早阿彻便要进宫陪伴三皇子周元昉,宫里规矩更多,在辽东时阿满生辰阿彻还可以告个假回家给妹妹庆生,这下进了宫,便是可以开口求皇上皇后,苏锦也不想儿子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帝后。
“阿彻,进宫后你便一心给三皇子当伴读,照顾好三皇子也照顾好自己,务必处处谨慎,家里有娘,不用你担心,知道吗?”蹲在床沿前,苏锦搓着儿子的脚丫子道,十岁的小少年,脚掌已经比她手掌大了。
阿彻不想累母亲帮他的,只是推脱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