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晨曦初露。不喜,待会我便叫人换了。”燕止笑笑,“早春时节,花开晴好,不如换成‘似曾相识燕归来’?既有梁上燕子聒噪,也不怕杏花孤寒。”
慕广寒心里一动,没说什么。
……他是如何那么轻易,就洞察自己心意的呢?
参观完乌恒侯的寝宫,按理接下来该带慕广寒去他的住处。慕广寒看这乌恒侯府比洛州侯府也不小,想必也至少得有五进院子,光东暖阁西暖阁什么的就有八九十来间。别说来他一个,一百个都住得下。
嗯?等等。洛州侯府?
好生奇怪,他为何会清楚记得洛州侯府的陈设?
这个问题慕广寒没来及纠结太久。因为就在侯府老管家一脸笑意要领他去刚布置妥当的西暖阁时,身边人眯起凤目:“不必,他就在此,与我同住。”
“……”
慕广寒猝不及防,耳朵嗡的一红:“我、我可以,自己住。”
默默想要从燕止的拉扯中挣脱,但无果。乌恒侯府的管家仆从们也远不似洛州侯府一般淡定有素,个个惊讶又不知所措地杵着围观。
全场唯有一人淡定,略微邪恶地勾起唇角:
“可是,一同住山上时,都是你陪我睡。”
“……”
“……”
“你不陪的话,我可睡不着了。”
非礼勿视。
李钩铃火速找个由头就逃了。而老管家千叮咛万嘱咐,也没能防住手下那些嘴快的年轻人,当晚就把这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天啦天啦,君侯他他他失踪一个月后,竟从外头带回来了个相好的!
虽样貌有所损伤,但听闻医术极佳。快传出去。君侯原来不喜欢好看的,喜欢有本事的!
下人纷纷离去。
慕广寒人生地不熟,直接无处可去。
燕止拍拍云锦床铺:“过来坐。”
他僵着,不去。
今日乌恒侯回城,百姓夹道欢迎,他为显庄重,也特意穿了几层大礼服仪。里襟是素雅的米色与玄色交织,外罩衫却是初升太阳一般灿烂的橘。活泼的颜色中和了他略有些过于端庄华贵的样貌,让他整个人透着一种柑橘的活泼清甜。那衣袖宽大飘逸,周身针脚细密暗压金丝线,也让他随便一个举手投足就看起来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人,春天的花蝴蝶一样明亮,又拍拍床铺叫他过去。诱惑可想而知。
但诱惑归诱惑,慕广寒还是默默越觉得,他应该早点解释清楚一件事——
所谓“以身相许”,他真就只是说说而已。
从未真正指望过作数。
慕广寒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对方是谪仙一样的大美人,他又敢想什么、能想什么?其实医庐那些日子,他大多时候都是心如止水,认真把人好好供起来的。未敢多偷看一眼,更不敢有丝毫亵渎。
也不知道等人醒后,他为何会有几日脑子发飘,开了不合时
宜的玩笑。识到他好像真的很寂寞。
烛火摇曳,照着燕止眼里的流光。
他静静凝视身边人的睡脸,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他的猫后颈。
他自己不怕寂寞,所以“寂寞”到底是什么,他甚至需要特意找书翻阅。书上说,寂寞之人穷尽一生,始终都在期待能真正抓住什么——
想要这世上能有什么人,能让他真心实意地信任、毫无保留地交付。
能让他诚挚地去爱。
可既然,那些才是他想要的。那又是什么逼得他不敢相信、不再相信?是什么让他明明喜欢、却强迫自己放手。还要用最坏的揣测去怀疑和解构?
……
隔日一大清早,清梦就被急匆匆的脚步声与战报扰醒:
“不好了君侯!边城昨晚遭西凉侵袭,恒城以北已全部陷落了!”
燕止:“……”
西凉侵袭。
他回想了一下,三年前这个时候,他似乎确实率兵攻打了乌恒。而和阿寒第一次见面,也是这个时候。
彼时他在城下,月华城主与卫留夷并肩战于城上,火光冲天。
燕王人生第一次被打的找不到北,震惊之余,深深记住了慕广寒这个人。
然而据说阿寒当时对他的印象不深。
对他印象不深!!!
而今,场景重现。
他终于从城下的那个,变成了城上同他并肩之人。曾听人说“战场上与城主一起会很有安全感”,燕止颔首,他终于体会到了。
他很愉快,只是乌恒侯的鬼魂比较不爽。
一阵又一阵的阴风呼号,烽烟大乱。燕止懒得理他,只一意醉心看着身边人——兵荒马乱之中,阿寒终于变回了他最熟悉的样子,正在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地指挥战局。
种种围追堵截、关门烧鸟的计谋……
燕王都深感熟悉。
唉。
时光荏苒,往事如烟。
一波攻击下很快就打得败退而去。慕广寒很是得意:“还没完,西凉人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必去偷袭旁边的穗城!咱们赶紧一鼓作气,派一支小队从这边埋伏!”
“……”
燕止默默无言。他当年,就是这么被埋伏的。
“埋伏之后,再从这里包抄,切断他们后路!这样前是天罗地网,后是洛水。西凉王九条命也死定了!”
“…………”
真遗憾没死掉啊!!!
几番激战,慕广寒大获全胜,开心得晚上都多吃了两大碗。
燕止好气又好笑:“打西凉胜了,就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