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正文完结 平定。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满目皆是红色的火烧云,像是随时要把这座宫吞灭烧毁一般。

至于成功逃进密道里的皇帝一行人,此刻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快步往前走。

地道挖得比较深,空间又比较狭窄,这么多人走进来之后,只觉得呼吸困难,再加上皇帝已经许久没走这么久的路了,甚至已经分不清时间,焦躁与紧张几乎要把人淹没。

“皇上,前面就到了,只要到了京郊,反叛军暂时就找不到您,等离京之后,就更加高枕无忧了。”薛德看着地道上的标志,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

皇上一听此话,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封地道的石板被人掀开,先爬出来两个侍卫,左右侦查之后,发现并无文人烟,立刻打了个信号。

很快,一行人便全都出来了,等侍卫将石板封住,并且盖了些土在上面,掩盖痕迹。

“皇上——”薛德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摆手拦住了:“还叫什么皇上。”

“爷,再走几步,前面林子里已经准备好马车。”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道冷肃的质问声:“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了?”

这个称呼一出,侍卫们纷纷将皇上围在中间,腰间的剑已经拔出。

前方的密林里却蹿出一群人,乌泱泱一片,看着有一千人。

领头的男人穿着铠甲,看起来还很年轻。

“你是——”皇上眯起眼,一时之间没记起这是谁。

“皇上,这是秦老将军的幼子,秦城。”

“秦将军,你此刻应该是在宫门处,守护皇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皇上冷声开口。

“皇上,您此刻也该在龙乾宫,与大烨皇宫共存亡,怎么还从地道里出来了。幸好微臣特地带了史官过来,否则您的英姿可就没人记录了,那就可惜了。”秦城不软不硬地道。

虽说这位秦晓将军看起来是个正经人,但是说出来的话,透着十足的阴阳怪气,十分不中听。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士兵从马背上推下一个人来,正是穿着文官服饰的某一位史官。

“刘大人,你可得看仔细了。皇上这会儿脱去了龙袍,除去了龙冠,只着一身粗布短衫,看起来像是寻常男子。刚从地道里爬出来,还落了满脸灰,完全就是灰头土脸。这些你都得一一几下,留给后人观赏。”

秦城上下扫视着九五之尊,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

“你带这么多人来,也是要跟着武鸣造反?”皇上冷声喝问道。

“皇上,您误会臣了,臣是护驾的,要将您安全送回宫。”

他嘴上说着护驾,但是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已经冲了过去,和皇上身边的护卫斗作一团。

“护驾护驾,秦将军您想仔细了,若是当真伤了皇上,你们秦家就是罪该万死!”薛德尖锐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还带着十足的惊慌。

只不过他叫得再凶,也无人搭理。

皇上从地道出逃,自然不可能带太多侍卫,免得暴露自己,哪怕这些侍卫都是精锐,但是面对千人军队,依然被压着打,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够了,朕跟你走。”他看着身边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自己心腹的尸首也越来越多,终究还是任命了。

他不是心疼人命,只是哪怕这些人死绝了,他也逃不掉,还不如留一份体面。

秦城冷笑一声:“皇上,您要是刚开始就这么配合,也不用死这些人了,能陪着您进密道的,想必都是心腹,竟然也如此舍得。果然失道者寡助。”

皇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话,只是跟着离开了。

秦城并没有客气,直接将他绑了,送进马车里,领着队伍回皇宫。

当这一行人进入皇宫的时候,宫门大开,一路都带着血色,显然武鸣进宫路上,,还是遇到了抵抗。

只不过此时已经听不到厮杀声,倒是往龙乾宫走的半道上,看见宫人提着水,一遍遍冲刷地上的血水。

显然战争已经结束,而四处镇守的兵士,都带着北疆的标志,三军进宫已然成功。

“兄弟们,将军已然破入皇宫,就差和皇上仔细聊聊了,我们快些将陛下送过去!”

“是!”

一群人十分兴奋,纷纷加快了步伐,可是九五之尊毕竟年岁大了,而且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地道,此刻晕头转向,根本没什么力气,走得极慢。

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时不时推他一把,态度并不友好。

北疆军队的士兵,没一个不恨这狗皇帝的,甚至是全体北疆百姓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当初北疆作为抵挡北魏的屏障,朝廷本该重视,但是却任由北疆混乱下去,皇帝着实无能。

而等武鸣横空出世,将北疆拧成一股绳,击退北魏,消灭匪徒,变得一派祥和平静的时候,朝廷又想着来摘取果实,甚至还想谋害武鸣。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累积起来,早就让百姓心生怨恨,只是他们都是贫苦百姓,朝廷根本不会在意,但是当民怨累积到一定地步爆发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对于这些士兵的小动作,秦城只做不知。

皇上穿着一身难民服饰,身上的绳索虽然被解绑了,但是面色衰败,发髻也凌乱不堪,乍看好似真的是个难民。

此刻他抬头,一一扫过周围的景色,入眼还是无比熟悉的红墙青瓦,巍峨森严的建筑,处处可见雕梁画栋。

而今这些美景都被几抹血色侵染,刺眼得很,更是扎心。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但是当亲眼看见的时候,依然是致命的打击,他最后一口精气神也散了。

身后再次传来一次推搡,这回比之前都要用力些,他一时不察直接摔倒在地。

秦城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将军还等着问话,不要磨蹭,直接把他架起来。”

话音刚落,就走上前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起皇帝,快步往前走。

武鸣并没有在皇上的居所龙乾宫,也没有在上早朝的光明殿,相反却待在一处封闭多年的宫殿外。

秦城带着人走到这里,抬头瞧了瞧。

殿门的牌匾上写着:元华殿。

他知道这里是先帝在任时的东宫,也就是詹怀太子的居所。

詹怀太子离世后,这里就被封了,就算此刻也没有打开,重重的黄铜锁锁住了整个宫殿,窥不见里面任何的景色,但是想来定然是一片荒芜。

武鸣就这么定定地站在这里,背对着他们,视线始终盯着紧闭的朱门。

“老大,我把人带回来了,顺便把薛德也抓回来了,你要是想进去,他肯定知道钥匙在哪儿。”秦城走上前,低声说了一句。

武鸣摆摆手,直接调头离开:“我一身血衣,就不进去了,免得弄脏了地。一炷香之后,带他去光明殿。”

等秦城按时带人赶到光明殿时,殿内已经站着诸位朝臣,一个个还都穿着官服,有人满脸愤慨,有人垂头不语,形态不一。

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殿内的朝臣皆回头看去,待看到往日高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如今变成阶下囚一般,直接被领进殿内时,瞬间安静被打破。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这帮乱臣贼子对您做了什么?”

“你是秦老将军的小儿子吧,老将军戎马一生,皇上也待秦家不薄,你为何要跟随武鸣那个逆贼谋反?”

立刻就有几位老臣开口痛骂起来,北疆将士冲进城门之后,并不伤害百姓,只是一路冲进皇宫,之后就开始让兵士敲开望京城各位高官勋贵的大门,通知他们穿上朝服进宫上朝。

若是有拒绝者,兵士们毫不客气,亲自动手剥了他们的衣衫,再换上朝服,相当粗鲁,丝毫脸面不留。

进宫之后,再看到那一路上的血迹,周围全是身穿铠甲的士兵,甚至偶尔还能看见他们正在擦拭带血的刀剑。

这种冲击性的画面,瞬间就把朝臣们的胆子吓破了,进殿之后就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但是如今见到这样不堪的皇上,他们还是忍不住了,简直奇耻大辱。

“诸位好兴致啊。”一道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龙椅上,此刻已经坐了个人。

那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身上的铠甲已然去除,但是深蓝色的锦衣却带着几分嫣红,显然被鲜血浸透了。

黑铁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如此标志性的面具,自然让人一眼认出。

“逆贼,那位置是你能坐的吗?”

“快从上面滚下来!”

方才替皇上打抱不平的人,此刻见到武鸣,更是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急切地道。

武鸣轻轻瞥了他们几眼,这几人都是言官,品阶不高,显然是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对他的身份大概也一无所知。

而这群言官又一向自诩敢说敢为,此刻连皇上都换了,竟然还不清楚局势,在这里喝骂。

“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乃詹怀太子次子,合该继承大统,倒是下面站的这位,纯属侥幸捡了帝位。偏偏他在位期间不知勤勉,反而鱼肉百姓,卖国求和,上天都看不过去降下天罚,我如今不过是让这位置物归原主。”武鸣沉声解释道。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方才大放厥词的几位言官,都是脑子空白,惊讶不已,显然他们不知情。

但是殿上却有部分朝臣仍然低头垂眸,面色平静,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

“你是谁?”

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帝,此刻猛然抬头,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般。

他只忙着逃亡,阵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听人汇报的,并没有主动询问,因此到这会儿才知晓。

“皇叔,您这么惊诧做什么,之前秦老将军派人来询问,詹怀太子的双生子五福玉佩上,写的是什么字时,您不是已经替小侄证明了身份吗?”武鸣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他抬手指着他,满脸惊恐:“那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份?不可能,当初双生子早就死绝了,父皇亲自确认过的,你肯定是冒名顶替!”

“我有五福玉佩为证,几位工匠已经证实了。”

“不可能,当初那婴孩尸体是在山下找到的,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正因为他身上有五福玉佩为证,所以父皇才没有追究下去,否则整个大烨朝都不可能消停。”皇上仍然不信。

“当初那块五福玉佩是仿制的,被人找到时已经碎成了几块是不是?你若说我这块是假的,那又是如何让碎玉恢复如初的呢?”武鸣不紧不慢地道。

“之前去城门外帮你作证的工匠,被你收买了是不是?”

“我能收买得了他们,又如何收买你呢?皇叔。证明我身份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你当了证人啊,当时在城门口对峙的三军,以及你的守城军队,都能作证。”

武鸣这番话一出,皇上彻底僵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让此事板上钉钉的人竟然是自己。

的确,光靠工匠的一番话,守城军根本不信,还可以辩驳,可是当皇上的证词都送上来时,那此事绝对真实。

想清楚这点之后,皇上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牙关都咬紧了。

“你都已经坐上了那位置,还畏首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叫天下人如何信你?”皇上再抓身份已经站不住脚了,只能通过其他方向攻击。

“皇叔既如此说,那我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只不过我这张脸有些吓人,诸位可不要被吓到了。”男人幽冷的嗓音响起。

他说完这番话,就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阵容。

当众人看清楚他的脸时,瞬间殿内就引起一片喧哗声。

“程亭钰!怎么会是你!”

“你是前程国公府的程亭钰,程宗然之子,怎么可能是詹怀太子的儿子?”

一时之间,惊诧和质疑声四起,就连皇上都露出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然揭穿了他的谎言一般。

“朕就说你不是詹怀太子的儿子,诸位爱卿可不要被他骗了!”

武鸣轻叹一口气,略显遗憾地道:“可惜程家那老头子已经死了,不然就让他来作证,也无需我多费口舌了。”

“皇叔这记性可真差,之前程国公可是来你面前告状过,说我不是程家血脉,而是詹怀太子的儿子,被程宗然将军给掉包了。当时他还找了两个证人来呢,虽说其中一个被我弄死了,可那个负责接生的还在,你若是还想听一遍,我可以派人把她请过来。”他慢条斯理地道。

原本得意洋洋的皇上,瞬间犹如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