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温府里,程晏终于从茅房挪到了客房里,只是他并没能睡在床上,而是坐在恭桶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他注定要与恭桶亲近几日了。
温青立敲门进来了,程晏一对上他的视线,胸口里堆积了无数的怒火,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破口大骂,而是急匆匆地提裤子。
他现在这状态也没法穿裤子,况且屋里又没有别人,所以直接放飞自我,哪知道会冒出这么个人来。
“喂,你竟然还敢来!我就知道你们姓温的,没一个好东西……”他激情输出。
温青立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将手里的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大半夜的人容易心软,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帮你了。等以后你惹她生气,撒泼打滚,痛哭流涕都不能求得她原谅时,你就打开这个包袱,里面的东西非常有用。”他边说边摇头叹气。
往事不堪回首,但是每逢夜半三更,他总是容易想起这些破事儿。
程晏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说得什么东西,我一句没听懂,小爷怎么可能有求饶的那一刻!”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十分不信邪。
不过最终还是好奇心作祟,他扯着腰带站起来,走到桌前将包袱解开,就见里面全是女人用的东西。
不止有好几件精致的罗裙,甚至还有胭脂水粉和珠钗环佩。
程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白天那些不美好的记忆重新回来了,时刻敲击着脆弱的神经,让他怄得想死。
至于程国公府,温明蕴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而程亭钰再次爬起来,站在外面。
院中央的石桌上依然摆着两个牌位和贡品,只是这回多炖了一锅鸡汤,这会儿还冒着热气呢。
“大哥大嫂,今日程晏又犯错了,他竟然往鸡汤里下药。我当着众人的面说过,子不教父之过,回来之后会领罚。我一向说话算话,大哥,今日这带料的鸡汤就孝敬给您了。”
程亭钰边说边舀出一勺鸡汤,浇在牌位旁边,还绕了一圈。
“大哥,你一定要多喝一点。我知道你也无奈,卧床不起,无法教导程晏,但是我如今实在太痛苦,希望你能从这锅鸡汤里体会一二。”
影卫看着他碎碎念的模样,不禁头皮发麻,完了,主子快被养孩子给逼疯了。
“蛊师找到了吗?”程亭钰仍然惦记着此事。
“没有,主子,我们有钱了。”
在影一说完前两个字的时候,程亭钰的脸色瞬间就垮了,可是等听到后半句话,瞬间满血复活。
“有多少?”他急声询问。
影一奉上一个木匣子,里面大概放了五千两的银票。
“这是第一批到的账,大掌柜的说了,再过些时日,会有更多的钱……”
影一解释的话,程亭钰没听进去多少,他只是立刻抱着银票进了里屋。
温明蕴还在熟睡之中,忽然觉得有人在推她。
“别动。”她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翻个身不想理会。
但是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
甚至她还感到脸上有一阵阵凉风拂过,似乎有人拿东西对着她的脸扇风。
温明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睡不下去了,勉强地睁开眼。
就见程亭钰拍了一张银票在她面前,斩钉截铁地道:“夫人,我买你先骂我。”
“神经病。”温明蕴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就转过头后脑勺对着他。
程亭钰拿着剩下的银票微微发愣,幸福来得太突然。
一百两一张银票,五千两就要五十张,他还以为要花好几张,万万没想到只花了一张,就让温明蕴成功打破了她之前的承诺,直接骂了他。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穷小狗永远赢不了富小鸡。
全望京戒严,虽说集市依然照开不误,但是每条街上的巡逻都在增加,哪怕是寻常百姓都能感受到京中透着紧张的氛围。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北魏的使团到达。
当然想要进入内城,使团的护卫不得超过两百人,除了送来的礼物,人马并不多。
但就算这样,北魏的使团仍然给了大烨朝一个下马威。
使团乘坐着数十辆马车进入,领头的那辆马车极尽奢华,不仅空间宽敞,外车壁上更是镶嵌着各色艳丽的宝石,行驶在阳光下,几乎把人的眼睛都给闪瞎了。
按理说这种暴发户的炫耀方式,是会被大烨朝讲究的世家子弟嘲笑,但是当得知这些宝石的来历时,却无一人能笑得出来。
这些宝石正是之前北魏从大烨朝掳掠走的,甚至上面的每一块宝石,都依稀能看到血迹。
望京的暗流涌动,温明蕴自然也感受到了,不过这不是她能触碰到的事情,因此只专心待在府里打孩子。
倒是在第一次宫宴过后,五公主直接上了国公府的门。
她连拜帖都没下,直接就人过来了,当然国公府的门房也无人敢阻拦。
“如意,如意,你在哪儿?”五公主一路小跑进来,隔老远就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儿呢!”温明蕴坐在秋千上,冲她招手。
五公主立刻跑了过来,眉头紧锁,嘴巴紧紧抿着,明显透着不高兴。
“怎么不开心?”她问。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北魏那些蛮夷之人,一个个都没规矩得很。明明是他们派使团来和谈,但是却来势汹汹,丝毫不友好。那个叶丽莎公主明明就不是汉人的长相,竟然戴着九凤来仪的金钗,那支钗是皇后才能戴的,之前也是我大烨朝的宝物,如今却落到一只野鸡头上。”五公主越说越气,完全控制不住,将宫宴那晚发生的事情,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