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低头看一眼,天色太暗,她没看清,只觉得是票单什么的。
“游令?”她又唤一声。
游令这才抬起脸。
近乎漆黑的夜,到处都看不清楚,可他一抬脸,苏苏还是看到了他满脸的水。
他眼睛好红,眼角眼皮都有些肿,他的手在发抖,手背上还贴着抑制针孔流血的胶带。
苏苏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游乐场门票。
是陆宇舟送给她的那几张。
“你要跟陆宇舟一起去游乐场吗?”游令忽然问。
消失了几天,嗓子却没有好半分,甚至严重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哑掉了。
苏苏忍不住皱眉,“你嗓子还没好吗?”
游令执拗地问:“你是不是要跟他一起去游乐场?”
苏苏正要回答,游令忽然丢了门票,伸手拽住她的手,他坐在纸箱上,原本那么高的人显得那么矮,那么卑微。
自从苏苏提出分手后,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游令哭了,可却是第一次见他哭成这样。
“你怎么了?”她反握住游令的手,蹲下,胸口堵成一团。
她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摸了一掌心滚烫的水。
“你到底怎么了,游令?”
“你要跟他去游乐场吗?”游令又问一遍。
“不去啊,为什么这么问?”苏苏说。
“这票是他给的。”游令嗓音哑着,还说得那么笃定。
苏苏承认,“是,他给我的,但是我没想着去。”
“而且,他给我的时候也没说跟我一起去。”
话落,游令眼泪忽然又掉下来一颗。
“你想跟他一起去。”他说得特别委屈。
“我不想,”苏苏说,“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
她说着帮游令抹掉眼泪,指尖擦过他眼皮的时候说:“你眼睛好肿。”
游令闷闷“嗯”一声,顺势抱住她,脸埋进她肩窝。
“你不要去,”明明没什么力气,还要坚持说,“不要去。”
“好,不去。”
两个人抱了很久,苏苏能感受到游令情绪的不稳定,所以一直和他闲聊,问些有的没的。
“你打针了啊?”
“嗯。”
“疼吗?”
“有点。”
“你现在好点了吗?”
“还好。”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时间更晚,天气也转得更凉。
苏苏看游令状态不对,亲自为他拦车,送他上车。
回到家后,她辗转反侧,即便等来了游令的报平安信息,还是不放心。
她躺在床上,心跳得很快,最后临到凌晨一点,还是起身去敲了苏煜的门。
苏煜迷迷糊糊地问她怎么回事,苏苏莫名著急,“手机借我用用。”
苏煜也没问为什么,给她以后就继续睡。
苏苏拿了手机就登q.q,她先给游令发了消息,可是游令没回,她不觉得游令会睡那么早,等来等去没等到消息,又给柯羽鸢发。
柯羽鸢倒是没睡。
明天放假,他们有很多活动。
苏苏没心思发文字,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柯羽鸢有点意外,接通以后问:“怎么了?大晚上的。”
苏苏问:“你能联系到游令吗?”
柯羽鸢:“怎么了?他今天回家了。”
“我给他发消息他没回。”苏苏说。
柯羽鸢问:“现在吗?会不会已经睡了?”
苏苏:“应该不会,他平时睡不那么早。”
柯羽鸢想到之前高医生说的药物带来的失眠副作用,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忙不迭问:“你们今晚有聊什么吗?”
“没聊什么,”注意到柯羽鸢开始急了,苏苏就更急了,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就是,就是他忽然找我,他知道那个游乐场的票是陆宇舟送的,他不让我去,我说了我不去,我感觉他好像不对劲,我送他回家,他也跟我说他到家了的,可是平时的话,就算他到家了,也会拉着我说点什么的。”
“你先别急,我去他家……我直接给他爸爸打电话,我先挂了。”
苏苏说:“好。”
没一会儿,苏苏就收到柯羽鸢发来的语音。
她应该在车里,说得很快:“他回家了,但是又出去了,现在手机关机,打不通了,我觉得我知道他在哪儿,苏苏,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凌晨一点半,苏苏坐上柯羽鸢家的车。
“你家里人,没关系吗?”柯羽鸢脸色不太好。
深夜很冷,即便坐上车,也要缓一会儿才能回温,苏苏拢了拢外套,低声说:“明天再说吧。”
莫名地,她没敢继续问别的问题。
柯羽鸢也不多言。
她们各自沉默,车子一路飞驰,车内外都是漆黑一片,苏苏看着车窗照出的自己,失神又恍惚。
渐渐地,车子驶出了抚青。
不知道为什么,离抚青越远,苏苏却觉得,离游令,好像更近。
不知道过去多久,车子终于停下。
停在一处陵园前。
深更半夜的陵园实在有些可怖,苏苏心脏狂跳,忐忑又不安,她偏头看着漆黑的外面,怎么也不敢相信,游令会在这里。
她心存侥幸地看向柯羽鸢,“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希望游令在这里。
因为任谁都能想明白,这个点,在这种地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司机忽然开门下车,柯羽鸢却无动于衷。
她打开车窗,扭头看向窗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她却一直盯着某处。
好像能看见什么一样。
“他就在这。”柯羽鸢说。
苏苏轻轻眨了下眼睛,喉咙重重一咽,沉默下来。
“我妈已经把你发的东西,分别发给了张彩霞和游天海,贾青家长,也已经开始沟通了。”
苏苏后背靠着真皮软椅,没有应答。
柯羽鸢却忽然说:“你知道我并没有把你当成朋友吧。”
“你那么聪明,比我想象中聪明。”她说。
半晌,苏苏才低低“嗯”一声。
“游令不对劲那段时间,我就在想,你会是怎么样一个人,才能把他逼成那个样子,他过去花里胡哨的,谁走谁停,好像都没所谓,”柯羽鸢忽然又问,“你知道为什么谁走谁停,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吗?”
苏苏张不开嘴,也没有力气点头。
她有点害怕。
她怕柯羽鸢要说的话,她听不下去。
“我们听个歌吧。”柯羽鸢说着真用手机放了一首歌。
手机连了车载蓝牙,车窗关闭,整个人仿佛陷入一个全角度播放音乐的空间里。
歌曲是英文歌。
钢琴曲温柔得像风又像水,男人嗓音低沉又平静。
“ifiymeinsatin
layabedofroses
indawn
hg
ohohohoh”
苏苏没听过这个歌,也听不懂,甚至有点听不清,耳廓忽然开始变得很胀,耳朵里嗡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