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拂动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雯雯乖乖趴在她背上,黑宝石般晶莹澄澈的眼睛追随着林间跳跃的鸟儿,小手里握着一束新鲜的黄白花瓣野花。
坟茔修在半山腰,清明节的时候来祭拜过,两个月左右,小路两旁生命力旺盛的杂草长得很快。
夏明珍手握镰刀,单手托着女儿,小心地砍去伸到路中间的荆棘枝叶。
少女时期的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婚后有老公和婆家人极尽迁就,家里的重活从不让她沾手。
她的力气是随着女儿成长而增加的,在每个老公不在的日日夜夜里。
雯雯被放在地面上,她迈开小腿上前,把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
“爹,我又来看你啦~”
她乖乖地蹲在那,仰着小脸看母亲挥镰刀收拾旁边的杂草。
小手抓起腰间的军水壶,旋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四处打量。
眼里没有悲伤,充满新奇。
她知道那个拱形的小门里有爹,但是她不记得爹长什么样。
来时路上,娘告诉她,那些和这个一样的小拱门里也有别人的爹。
她的爹和别人的爹一样,太累了,睡着了,放进黑色的大木箱里,要在山里休息很多很多年。
夏明珍把坟茔周围的野草清理了一遍,晶莹的汗水顺着脸颊淌在前襟上。
她从大布包里拿了一叠草纸出来,擦燃火柴,火焰舔着黄草纸烧得很快。
一张一张往上放,烧成灰烬。
火光和夕阳余晖映红了她的脸,照见了她眼里的哀伤和思念。
每一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忘不掉的人。
相爱的时候总是以为,他们会有很长的以后,和很多不需要理由就能见面的日子。
后来才知道,很平常的一个分别,竟成了永别。
命运这回事,一点道理都不讲,也不给人们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