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陛下要将他千刀万剐,这次贵妃的事,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他咬咬牙,罢了,这条命本来就是贵妃捡回来的,如今换回去也罢。
他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如今还没醒,是因为心怀了死志啊。等娘娘醒来,必然是想见到安王殿下的。”
“心怀死志。”皇帝喃喃自语。
他看着窗外,桑榆树花开了满树,属下却一个人都没有。
是因为安王要离京,她心中没有牵挂了吗?
但是怎么能如此!
就在这时,殿中传来太监惊喜的呼声:“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皇帝不再想这些,赶紧欲起身进殿,然而在进去的前一瞬间,还是对跟在身侧的苏泰吩咐道:“传安王、安王妃进宫!”
苏泰赶紧应是。
***
宏义宫的侧殿布置略微有些简陋,但是该有的一应俱全。
宁贵妃靠在软枕上,虚弱的喝着由宫女喂的汤药。
站在一边的向蓉浑身发冷,不知该如何与殿下交代。她着实没想到,娘娘说的陷害皇后,是拿自身身家性命去陷害。
这些时日,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陈太医将原本的药又加重了几倍,也始终压制不住。
向蓉实在想象不到,娘娘不过是从前落下了些病根,每日都有汤药调理着,为何还会愈演愈烈,变到如今如此严重。
“陛下来了。”宁贵妃看着他牵了牵唇角,露出了一个他熟悉的温暖的笑。
皇帝不知该如何与她说才好,一时间有些沉默。
“陛下就没有什么要问臣妾的?”她说话气力无声,十分轻慢。
皇帝想让她莫要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最后只能走过去,攥住她的手道:“你好好用药,你要什么朕都依你。”
宁贵妃却道:“臣妾都要走了,还能有什么所求呢?”
“若你想让安王留下……”皇帝开口,却被她打断了。
“臣妾不想让陛下为难,今日之事,也并非陛下之过,亦不需要陛下弥补。”
宁贵妃说话十分缓慢,然而皇帝却仔细的听着,比从前先帝在时听圣旨还要仔细。
“皇后尊荣事关太子,陛下若觉得为难,也不必处
置。到底是今日,臣妾心中郁气难平,说了几句话,刺激到娘娘了。”
“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皇帝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他因为太子,一直对皇后多加忍耐,然而所有的忍耐换来的都是变本加厉。
宁贵妃却没纠缠这个,只是眉心深簇着忍着喉间的痛意,道:“臣妾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嘤嘤可有来?臣妾还有些话要与她说。”
“莫要胡言。”皇帝当即看向后在旁边的周太医和陈太医,冷声道,“看不出贵妃身子不适吗,还不过来诊治!”
就在这时候,苏泰匆匆从外进来道:“陛下,太子及太子妃到了,想要求见。”
都什么时候了,皇帝忍着怒意:“让太子滚回去!”
苏泰匆匆的退下了。
***
宫里人都以为,宁贵妃与陛下只是只解闷的鸟雀。
其实在今日之前,皇帝也是这样觉得的。他明白自己并非是那色令智昏的昏君,天下皆是他的,他想要什么不能得到?
当年杨家按照惯例送女眷入宫选秀,当时杨家送进来的不光有杨馥云,还有旁支的几个女眷。
杨家子弟以杨源正为首把持朝堂,他这个时候就算必须要选个杨家女,也不能选杨源正的女儿。
但是偏偏的,那日皇帝路过湖畔的时候,一眼瞧见的就是她。
杨馥云根本未曾想过会被选入宫中,穿得十分素净,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地步了。混在一众衣衫鲜艳的美人堆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能叫人忽略,或是当成婢女。
但是那时候的她看着身旁桃树下簌簌落下的花瓣,笑得那样开心明媚,好像将那一身简陋的衣衫都衬得无比鲜亮。
皇帝驻足。
杨源正的女儿又如何,便铸金笼困娇雀,还怕被雀啄了不成。
宠幸是他,冷落是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左右人就在他身边,他想见的时候自然能见到。至于旁的,哪有江山的稳定重要。
宫里只需要一个安静听话的宁贵妃,只要她在那里,心中是悲戚是欢喜,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不曾想,她竟凋零的这样快。
他没有那样多泛滥的感情,宁贵妃不及山河,但是却是他国库珍宝中最珍贵的那一个。为了让人好好的活在宫里,他可以费很大的功夫。
身为一个帝王,应该有足够的冷静,不能为任何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