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规则

当日是她将江嘤嘤推下去的,那时候她还记得,那个发髻散落的女子,满身泥泞的跌坐在泥潭中,像是个恶鬼一般贴着脸的额发湿哒哒的,那漆黑的杏眼里的阴郁恨意几乎如有实质一般,要将她吞噬。

娄毓浑身打了个颤,她当日只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一个教训罢了,却没想到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如今她却当真做了皇子妃,娄毓瞬间觉得,她会想办法弄死她的。

不行,这怎么行。

她努力的想着从前江嘤嘤未嫁时的样子,那低眉顺眼的卑贱模样,然后握紧了手里温热的杯盏。

好半天,她身上总算回暖了起来,勉强端起茶盏小嘬了一口。茶水有些微苦,叫她舌头都有些麻了,忙又将茶盏放了下来。

旁边的好友不知情,凑过来和她说笑话,娄毓才终于稳住了心神,朝好友笑了笑。

心里却是报复般强迫自己壮胆,恶意的想,当时江嘤嘤那样狼狈的样子在场的人可都是瞧见了,她如今就算是在如何锦衣华服高高在上,也该变不了当日的卑贱狼狈模样。

娄毓身边围着五六人,几人都是好友,之前在闺中的时候是在一处玩的。也或多或少和元雅容都有些交情,尤其是娄毓。但是到底元雅容如今是太子妃了,她们这几个如今连她身边也近不得。

“还手帕交呢。”有人轻嗤一声。

“就是,如今宴散了也就转身讨好长公主了。”另一个鲜裙女子说着,看了娄毓一眼,突然有些不怀好意道,“阿毓从前和太子妃关系不是最好吗,咱们便也罢了,阿毓不会如今也是连太子妃也见不到了吧?”

娄毓抿了抿唇,手里就捏紧了帕子。

一只手亲昵的缠过娄毓胳膊,突然想起了什么,咯咯笑道:“阿毓和咱们可不一样,不仅家世出众,就连如今嫁了人夫婿也是一等一的好。”

“还有江家那个,就算如今做了皇子妃了又如何,在阿毓面前还不是要害怕的抖三抖?”

“你们说,她会不会现在看到阿毓就想到当日的那一幕?”

“既然都来了,阿毓不如过去打个招呼?”声音甜腻腻的。

娄毓一瞬毛骨悚然,她僵硬立着,这些话听在她耳边就和催她去阎王面前问安没什么区别。

“好了,你们不要逗阿毓了。”

好在有人帮她说话,娄毓一转头就看见了好姐妹站在身侧,顿时身子就回暖看些。岑婉叹息一声攥住她手,看着那几个人肃着脸道,“你们以为,这件事你们能跑得掉吗,当日不就是你们在起哄,你们当真以为皇子妃不知道。”

“阿毓放心,皇子妃肯定不会为这点闺中事计较的。”岑婉不动声色道,“只要阿毓去道个歉,皇子妃肯定不会怪罪的,咱们刚过来的时候,她还冲咱们笑呢,肯定是不计较了。”

娄毓一僵。

她怎么会觉得江嘤嘤不会怪罪,方才她们来的时候,那人分明冲她们笑得那样好看。

就如,就如……

地狱索命修罗一般。

娄毓没告诉她们,那天后,她被那日泥潭中江嘤嘤那个漆黑怨怒的眼神吓到噩梦两日。后来悄悄去江家外看了一眼,才知道江嘤嘤似是投水自尽了,当日府里的婢女都被换了个遍,甚至于她亲眼看见有尸体被拉了出来。

要去的,要去的,她心里清楚今日若是不把事情解决了,她便要一直这样提心吊胆着。

东宫景色甚是不错,有一片极大的湖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水榭廊桥都无一不是精心雕琢。

江嘤嘤将事情解决了,心里稍稍松快了些,书里面男女主就是清如朗月的人,和反派形成鲜明对比,那些卑鄙阴私的手段她是不担心李恒和元雅容会用的。

但是还是不能完全放松,毕竟曹嫣然还未定亲。等今日出了宫去,曹家应该会很快给曹嫣然定亲。

身侧李环还没走,倒是一直让元雅容陪在自己身侧。江嘤嘤放心了,和李环说了声就带着扶姞一道,往曹嫣然刚离开的放向赶了过去。

却没走几步路,就听得一声十分巨响的噗通声,宫婢惊声呼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江嘤嘤眉心一跳,抬眸望了过去,就见水边围着一群人,而湖中扑腾的人飘起来的衣裳,赫然就正是曹嫣然今日穿的那一抹烟紫色。

水边宫婢都不会水,内侍也都不在。江嘤嘤来不及想是谁干的,提着裙袂就飞奔了过去。

但是,来不及了,有人已经跳下了水。

看那一抹熟悉的月白色,是太子李恒。

江嘤嘤脸色冷然了下来,抬眸看着方才曹嫣然掉下来的地方。是临江阁,上边人影绰绰,但是在三层栏杆处却赫然断裂了开。

扶姞追了上来,就看到人群都围到湖边去了,皇子妃却提着裙子步子越开越快,竟是径自上了阁楼。

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书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江嘤嘤抿着唇,提着裙子脚步飞快的便上了阁楼,因为栏杆断裂,原本在这里的贵女宫婢都赶紧走了。

扶姞眼睁睁看着皇子妃就这样上了刚刚断裂的危楼,几乎是心惊胆颤,谁知道这楼会不会再断裂一次。

她不敢冒然去栏杆边,站在门边扶着廊柱,腿都在发软道:“皇子妃快回来,危险。”

皇子妃若是掉下去,扶姞毫不怀疑,殿下会不会杖毙了自己。

江嘤嘤却根本没过耳一般,径自走到了断口处。

临江阁很美,从这里往下去景色格外怡人,俯瞰便是大片绿色的湖泊,阁楼前种着的柳树枝繁叶茂,几乎长到这第三层楼阁一样高了。

湖边向来风很大,江嘤嘤走过去的时候,鹅黄的裙摆就被风吹了起来。她凝了眉,额前碎发风中浮动。

视线落在了栏杆的断口处,层次不齐,这样厚实的栏杆靠着人力给它掰断几乎不可能,况且谁也预料不到,曹嫣然就会靠在这里。

她蹲在三层楼阁的断层处,抬手轻轻抚摸了过去,唇边笑意渐冷。

断口处,被蚁虫啃噬了。

是“规则”,又是“规则”!

曹嫣然终于被救了上来,太子妃慌忙带着人围了上去,招呼宫女将薄衾拿来,将人整个裹住。

李恒看着人渐渐褪去,终于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三层楼处有一抹鹅黄的衣裙一闪而过。

呼吸顿时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