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年把俞薇的手扯开,无奈道:“妈,妈,注意点影响行吗?你老公还在那儿坐着呢,你调戏小鲜肉可不对啊。”
俞薇伸手又捏了一下陆展霆的耳朵,说:“你就是遗传你爸的,看,一模一样。”
陆展霆看着挺冷硬严肃的一个人,竟然习惯了一样,仍旧喝自己的汤,不说话。
俞薇让祁聿也摸一下陆卓年的耳朵,祁聿连忙拒绝了。俞薇早看出这对年轻人并未消除隔阂,先头她以为是自己儿子没有转过弯来,这会儿却觉得祁聿自己也非常不自在,便说:“都说耳根子软的人性子也软,这两个看着都是一样的拧脾气,其实是拧在外头,软在里头。”然后又贴近祁聿小声说,“你别怕他浑,其实啊,他是最乖不过的。”
祁聿不由得看了陆卓年一眼——没一会儿又将注意力落到他的耳朵上,有点好奇。
餐桌拢共就这么大,俞薇的话自然人人都听见了。陆卓年本人还没对俞薇这种王婆卖瓜的行为表示些什么,陆展霆已经冷哼了一声,很显然是对这个“最乖不过”的儿子非常不以为然。
陆卓年几乎是下意识地略微挺直了背,僵了片刻,才意识到陆展霆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将下面的话说出来。然而陆卓年已经领会了这声冷哼背后的意思,饭桌上仍然与母亲玩笑打趣,饭后没多一会儿却提出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俞薇愣怔道:“怎么?不是要在家里睡吗?”
祁聿正被俞薇拉着说话,这会儿谈话中断,也看向陆卓年。陆卓年朝他招招手,祁聿便顺从地站起身,到陆卓年身边去。那姿态实在乖巧又自然,陆卓年在祁聿走到他身边的过程中,终于不由得对他与这个人之间的婚姻关系有了一些具体的感受。他侧头去看祁聿,祁聿也恰巧看着他——事实上,他从方才便一直看着陆卓年——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就令此刻有些微妙的不同。
陆卓年笑道:“回来蹭一顿饭就算了,待久了您也要嫌弃了,还不如我们自觉点,早点滚蛋,下回还能蹭上饭。”
俞薇见两人并排站着,知道是留不住人了,有些心酸,面上却嗔笑道:“要嫌弃也是嫌弃你。看你那样儿,自己不愿在家呆,还把脏水泼我身上。你呀,也就是仗着人家小聿性子好不计较,不然谁跟你‘我们’呢,嫌也嫌死了。”
陆卓年竟顺嘴就问祁聿:“你嫌弃我吗?”
祁聿对于陆卓年这种无时无刻不瞎撩的性子已然有了一定的了解,却不知他在长辈面前还这么不知收敛,只是睇了他一眼,不作回答,对俞薇说:“下次跟您一起去看音乐剧。”他们刚才正在说这个话题。
陆卓年却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舒爽,似乎获得了某种隐藏的胜利,连心情都好了一些——他发现自己格外喜欢看祁聿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闲话都说完了,陆卓年才对陆展霆道:“爸,我们走了。”
陆展霆习惯性地对陆卓年说道:“你也结婚了,要懂事些。”
“我知道。”陆卓年略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祁聿该走了。
俞薇要跟到门口送他们,陆卓年坚持让她回去,俞薇拗不过,终于转身进屋子里。陆展霆还坐在沙发里没有动,见她回来,问:“走了?”俞薇没有说话,只是坐到陆展霆身边,过了一会儿靠在他怀里,又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呜咽起来。
陆展霆叹气,环着妻子哄她:“好了,好了。”
第六章 下
这会儿才七八点,尽管陆卓年是绕着外围开的,也仍是有些堵车。跟来时不一样,陆卓年一句话都没说,开到江滩边上的时候,才开口问祁聿:“下去走走吗?”
祁聿转头看他,听他说:“反正也是堵着。”便沉默着点了一点头,又补充道:“好。”
夜间有许多人来江滩看夜景,好在这一段儿风景一般,因此人并不算多,多是些夜跑的人经过。陆卓年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跟祁聿一起慢悠悠走过去。
江边风大,祁聿穿得略有些单薄,但他没作声,只是静静地走在陆卓年身侧。他还没有跟谁这么散过步,陆卓年不说话,他也不知说什么。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陆卓年偶然侧头看见了,便笑他:“难得见你这个样子。”
祁聿有些不好意思,忙忙伸手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梳拢。然而没有用,他弄了两下就不弄了,望着陆卓年的脑袋,意思是你不也一样。
陆卓年身为一个潇洒浪荡的公子哥,平时是很注意捯饬自己的,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往脑袋上抹发胶,把发型弄得齐整帅气。但今天实数特殊情况——祁聿平时估计不用发胶,反正陆卓年没找着,自然也就没法儿捯饬自己。还有另一层隐晦的原因,他怕祁聿觉得他过得太精致,直男气息不够雄厚,反而gay里gay气的,所以没有特地去问祁聿要,免得平添事端,还自己安慰自己大老爷们在自己家用不着这么精致。
现在被祁聿这么看着,陆卓年回想起来自己的心理路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桩婚姻里,祁聿怕是比他看得开,目的坦荡,不谈情感。
陆卓年不再看祁聿,自然地直视着前方,开口道:“你们总是在做对的事。”
“——你还有我哥。”陆卓年垂了一下头,似是百无聊赖地看自己的鞋,复又抬起来,迎面而来的风一下把他的头发吹散,将光洁的额头暴露出来。
祁聿静静地等了片刻,才听陆卓年接着道:“你们才是一样的人。”
刚刚那一瞬间,他大概是在思念,祁聿想。他总是很自然地提到陆卓华,又很自然地将这个名字掠过去,不欲与人多加谈论。
祁聿谨慎地问:“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