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他没有家,那个家……只有小昱在的时候才是家,没有小昱,他只一个无关紧要的借宿客,随时都有可能被撵走。
老人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十二年了,我心里始终还是把你当一家人,十二年的生活在那儿,不是说抛开就能抛开的。宝乐,别的我也不说了,就问你一句,找个女人过自己的日子,不能再影响小昱的生活,你能做到吗?”宝乐低头不说话,他又继续说,“只要你点头,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回头再托媒婆给你说门亲事,买房买田的事儿我一并给你弄稳妥了。”
宝乐捏著衣角,沈默了许久,才说道,“阿爸,我可以什麽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小昱。”他抬起头,目光坚定。
“你考虑过後果吗?”
“有,可是小昱说不用顾忌别的,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开心就行了。”
老人捂著额头,觉著头很晕,“你……真的是吃了秤砣铁心了,是不是?”
宝乐心里害怕,还是很勇敢的说道,“阿爸,我跟小昱从小在一起,我们是分不开的,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分开我们。”
太阳穴隐隐作痛,老人长叹一声,默默闭上眼睛。
宝乐蹲在他身边,腿很酸可他不敢动,以为阿爸会发很大的脾气,甚至会说难听的话,他做好了承受的准备,想不到却是这般的平静,不由的暗测,阿爸是不是开始接受他们的感情了?
“今晚大奎回来,你见到他……还愿意回去的话,就回吧。”
宝乐一愣,“什麽意思?”
老人站起来,冷静的看著他,“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太固执了,别怪我狠心。”他说完了,毅然决然的走了,留下怔忡不安的宝乐。
饭菜做好了,阳辉和大奎还没回来,大梅骂骂咧咧举著火把去找人。宝乐看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便提了桶水到屋後擦澡去了。
天空散乱的挂了几颗星星,山林黑幽幽的,偶尔听到鸟叫的声音,宝乐不是胆大的人,快速把自己脱得只剩条小短裤,准备速战速决。
本来没几块肉的身体被被感冒磨得只剩骨头了,宝乐摸著突出来的锁骨,鼻头忽然一酸。
在这个虽然是姐姐的家,却同样陌生的地方,他没有家的归属感,生病了也要小心冀冀,除了小昱,不会有人对他百般纵容,千般呵护。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明知不会有人看到还是压抑著不肯让泪滚出来。
小昱,我好想你,现在的你在干什麽呢?
才一小会功夫,热水就成了温水,宝乐收起惆怅,缩著肩开始擦身。正洗著,从暗处蹦出一只青蛙,从宝乐的腿边窜过,吓到宝乐它也不跑,好像猜到宝乐不会对它怎麽样似的,跳到他脚边“呱呱”叫。
宝乐笑了,用鞋子碰碰它褐色的皮肤,轻声说,“自己玩去吧,别呆在有人的地方,万一被踩到你就完蛋了。”
青蛙反而跳上他的脚背,大老爷似的蹲的,宝乐哭笑不得,怕它会撒尿一动也不敢动。
关於青蛙,乡下有这样的说法,说是被青蛙的尿撒到,那个地方就会长“青蛙痣”,运气好的话只是一粒两粒,走霉运的话大面积的长,密密集集的肉疙瘩,很吓人的。
虽然被青蛙撒尿的机率不高,可宝乐不敢动它,他曾经看到有人长了满脸的“青蛙痣”,那模样只要想起就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乖啦,一边玩去,跟我玩一点都不好玩,去田里找其他的青蛙去……”
它鼓鼓眼睛,往前挪两步,冷冰冰的跟宝乐肉贴肉,恶寒的感觉爬满全身,宝乐连打几个哆嗦。
拧起它的一条後腿,小心冀冀放一边,宝乐挥挥手,“去吧去吧,别缠著我啦,我又不是虫子。”
“呱呱……”它叫著,往後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宝乐松了口气,拿起搭在一边的衣服,忽然听到身後有声音,他一惊,脱口问道,“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宝乐将衣服挡在身前,只见一条黑影飞快闪过,消失在通往後院的拐角。
偷窥!
那个人是谁,看了多久,宝乐浑然不知,想到这一点他控制不住的哆嗦,浑身冰冷。
两只手抖得不像样,慌手慌脚穿上衣服,水桶顾不得提,急急窜进屋里,反手栓紧门栓,心“扑通扑通”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