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封衡的画像就挂在了虞姝床榻对面的墙壁上,她只要入睡、起榻,轻而易举就能看见。

真真是无处不在。

其实,封衡当真是极好的容貌,虞姝也并非不喜欢看他,哪个女子不喜欢俊美无俦的男子呢,她就是俗世小女子,也不能免俗。

但这种方式叫她好不适应。

哪有好好的大活人的画像挂墙上的……

封衡是天子,紫微星降世,虞姝有些话亦不敢多言。

为缓解一下气氛,虞姝岔开了话题,“皇上,这丹青可是出自魏大人之手?嫔妾入宫之前就听闻过魏大人是个惊才绝艳的男子呢。”

魏大人可真是个良人。对待魏少夫人温柔体贴,还会作画。平日里定然没有少给少夫人画画像。

封衡幽眸微微眯了一下,眼底有什么异色一闪而逝,“魏卿是朕一手栽培,昭昭若是觉得他画的好,日后就让他给你画。”

虞姝,“……”那倒也不必。

她暂时可不想被人挂在墙上。

虞姝无视案几上补汤,帝王握着她的肩头时,隔着薄薄衣料就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热度,足可见皇上根本不需要滋补。

淑妃已变为庶人,此事在后宫掀起一阵大浪,虞姝虽是好奇,但也没有开口多问一个字。

“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小憩片刻?”虞姝问道。

以虞姝现下的状况,封衡不宜挨她太近,灯下美人,绵柔的像一汪千年古酿,让人一口则醉,封衡又是正当男子初初动情时,难免有些热切。

一个无情之人,若是哪一天突然有了情。他的这份情,会比一般人更加浓郁热烈,像休眠数载的火山,迎来了喷发,威力与后劲都是可怕的。

“昭昭,朕……甚是想你。”封衡长臂揽过美人,一条臂膀就几乎将虞姝整个人抱在怀中。

虞姝今日一直在揣测淑妃被废之事,倒是没多少精力去想封衡,但被封衡抱着,她有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倒也甚是喜欢。

窗棂拂入夜风,花香缱绻,灯火摇曳,交叠的人影映在白色墙面上。

知书只抬眼瞄了一眼墙面,又立刻垂下头去。

她曾经是御前之人,从未见过皇上这般“黏人”。

修仪娘娘眼下可不宜侍寝呀!

不多时,封衡稍作洗漱就上了榻,他与虞姝面对面躺着,封衡将沈卿言与楚香的婚事,告知了虞姝。

“你在意的沈家哥哥,要成婚了。”男人这话甚有歧义。

亏得虞姝知道,沈卿言在皇上心目中有一定分量,不然一定担心皇上会想岔了。

她稍作寻思,说:“皇上看中的人,嫔妾也看中。沈大人陪同皇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嫔妾感激他都来不及呢,他即将成婚,嫔妾也是欢喜的。”

瞧瞧,美人嘴,就像抹上了蜜糖一样。

难怪古人言,美人关,英雄冢。

封衡心中一下就舒坦爽快了,虞姝的字字句句都是透露出对自己的爱慕,就因着对他爱慕,这才对沈卿言另眼相看。

封衡心思一动,突然俯身吻了上去。

他是个天生的学习高手,任何事情都是天赋异禀,行军打仗、朝堂谋略,事事皆是愈发进益,在这风月之事上,封衡也有独到见地,每一次都能比上一回领悟更多。技巧、力道、方式,都会大大提升。

虞姝鼻端充斥着男人身上的冷松香,她半睁着眼,看见男人微皱的眉心,整个人混混沌沌,像风浪四起的海面上,一叶起起伏伏的小舟。可怜又无助。

好半晌,封衡放开了虞姝,埋首深呼吸许久。

虞姝与他相处有些时日了,知道他这已经是足够隐忍。

虞姝不明白,后宫的嫔妃,哪一个不是好容色,皇上没有必要在她这里当苦行僧的。

封衡的一只手掌一直搁在虞姝小腹上,仿佛时时刻刻观察着孩儿的动静。其实,他也知道,眼下孩子还没成形,但已经有些急不可待了。

他一边丈量小腹,一边缓缓上移,总觉得到处都需得丈量清楚,才能满意。

只有母体康健,他的孩儿才能康健。

虞姝气急,摁住了封衡的手,“皇上!”

封衡的力气,是虞姝远不及的。

他唇角似笑非笑,眼梢风流尽显,片刻才说,“兜衣又不合身了。朕明日命尚衣局重新赶制。”

已是夤夜,虞姝倒是无所谓,反正她眼下整日就是吃吃睡睡,可封衡不同,明日等待他的,又将是堆积如山的政务,淑妃被废,太傅一党岂会善罢甘休?

虞姝催促,“皇上,睡吧。”

封衡不紧不慢的平躺了过去,捉住了虞姝的一只手,握在掌中捏了捏,像是在泄愤,他闭上了眼,幽幽一声长叹,“昭昭也睡吧,莫要招惹朕。”

虞姝,“……”又来了!每回都说是她先招惹。

内室灯火忽明忽暗,虞姝是侧着身子躺着的,她看向墙壁上挂着的画像,不知是方才被封衡亲久了?还是夜已太深?虞姝看着画像陡然生出一种宛若隔世的熟悉感出来。

这画中景象,好生眼熟。

楚香打了哈欠,又听了半宿的故事。

她这几日明显精神不振,她知道是因着沈卿言扰了她好觉的缘故。

再这么下去,她会精神萎靡的。

可又忍不住继续听沈卿言说下去。

此时,半开的茜窗突然吹入一阵夜风,如豆的灯火灭了,屋内光线全无,好在外面月华如练,泄入丝丝微光,坐在桌案上的两人四只眼在昏暗之中格外炯亮。

原本气氛甚好,可灯一熄,就陡然诡谲了起来。

楚香知道自己应该逐客了,可她还没开口,沈卿言就先一步道:“阿香姑娘,你怕么?可需要我留下来陪你?”

楚香,“……”

这叫什么话?!

换做是以往,楚香定会骂回去。可眼下不同了,仿佛此刻多说一个字都显得暧昧不清。

“不了,你走吧!我要歇息了。”楚香直接拒绝。

昏暗中,沈卿言一双手摁住了膝盖,突起的喉结滚了滚,有些心有不甘。

但楚香既然开口了,他好像找不到理由留下,反正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要成婚了,沈卿言闷闷道:“那好,我这便就离开。你若是害怕,可以去隔壁寻我。”

沈家宅院就在隔壁,楚香可直接翻墙而过,的确很是方便,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对劲。

沈卿言离开之后,楚香恍恍惚惚。

她一个姑娘家,为何要半夜去隔壁找他?!

老天啊,她到底找了一个什么古古怪怪的未婚夫?!

沈卿言,是斯文败类么?!

楚香的面颊火烧火燎,上榻之后连滚了几圈,睡意全无。

另一边,沈卿言轻车熟路就翻墙回到自己的别苑。

贴身小厮备好了宵夜,沈卿言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整日政务繁忙,食量有些大。以前跟着封衡在北地饿怕了,回京都之后,每晚都会吃上一份夜宵。

但今夜,沈卿言却对撒了香葱的阳春面毫无胃口,“拿下去吧,本公子今夜不吃。”

贴身小厮诧异极了,就闻沈卿言背对着他,道:“抬两桶冷水进来。”

小厮,“……”

都入秋了,再用凉水沐浴怕是对身子不利吧。

翌日,无早朝。

这是曾经的淑妃,也就是如今的庶人楚悦儿被打入冷宫的第二天。

封衡问鼎帝位之后,后宫一直不丰,楚悦儿是第一个入住冷宫的女子。

她在后宫嚣张横行了三载,目中无人,对皇后和张贵妃也甚是不敬,突然落了这么个下场,后宫诸人却没有幸灾乐祸,反而人人自危。

尤其是有秘密的嫔妃。

总觉得,下一刻遭殃之人,就会是她们自己。

太后被困在长寿宫“静养”,嫔妃们无需去请安。

皇后和陆嫔结伴来了长寿宫。

重华宫那边被禁卫军围困,皇后已经好几日不曾见到自己的女儿,她心急如焚,昨日淑妃又突然被废,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叫人不安。

皇后一脸愁容,“姑母,皇上究竟是何意?就连太傅一党,皇上他也不顾及了么?”

按理说,逆贼如今已经潜入京都城,皇上最应该做的,是稳住朝堂才是。

可封衡的举动,却恰好相反。

这可不符合帝王的权衡之术。

皇后想不通明白。

太后的鬓角又白了一缕,忍受着偏头疼,倚着软塌,神色恹恹,“皇帝又会将谁放在眼里?!他早就翅膀硬了!”

一旁的陆嫔一直揪紧了帕子,失魂落魄,“那、那淑妃……嫔妾是指楚悦儿,会被治罪么?”私藏狐媚惑主的香料,那可是要杀头的。

太后突然抬了抬眼,看向状若胆小仓鼠的陆嫔,一脸嫌恶,“你在怕什么?给哀家打起精神来!近日少去皇上跟前晃悠!”

陆嫔被太后一顿怒吼,浑身紧绷,脸色更是苍白,垂首应下,“是、是……太后!”

太后索性又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她原本以为皇后是个聪慧的,毕竟是她亲手教养长大,可谁知皇后和老五的事,会被封衡知晓。

而今,皇后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太后原先之所以挑中了陆嫔来辅佐皇后,是因着她老实、无脑、顺从。

而今看来,陆嫔也是个无用的窝囊废!

太后自以为精心布局的一切,眼下却发现,只是一潭死水。

这时,长寿宫的掌事大太监急急忙忙走来,因着动作过急,被掀开的珠帘来回大幅度晃动。

“太后娘娘,出事了!太傅大人被皇上囚禁在了皇宫地牢!”

闻言,太后几乎是顷刻间惊坐起。

“什么?!太傅被囚了?以何罪名?!”一国太傅,更是权柄在握的权臣,麾下幕僚无数,掌控半边朝堂。

太傅若是被囚,皇上这是要大换血么?

还是说,帝王他试图打破眼下的朝中平衡?

目的又是什么?

平衡一破,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呐!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过于此。

掌事大太监一听闻消息就过来禀报了,哪里会知道太傅所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