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辰王。
可此刻面对面,四目相对,她心中像是被人泼了一碗凉汤,微酸且凉。
谈不上难受,却是出乎意料的酸楚。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能得到一个结果。秋日的累累硕果,和广袤大地上的枯草,都不枉此生来这世间一遭。
有些人,只能陪她走一阵子。
仅此而已。
辰王是她韶华时最初的心动与渴望,即便此生无缘,他亦如天际星辰,总能泛着淡淡星辉,在她每次仰望星空时,就能瞧见,也能为之淡淡一笑。
她记忆中的辰王,永远都是那个白衣锦袍,在日光下灿漫微笑的玉树临风少年人。
虞姝不怨辰王一开始眼拙认错了人,更是不恨他没能帮上自己。
相反,她感谢与他曾相逢。
但,她与他之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在辰王极力克制隐忍之时,虞姝以为他也放下了。
如此甚好。
虞姝莞尔一笑,福了福身,“给辰王殿下请安。”
她只是个美人,但按着身份并不需要请安,但虞姝还是给了辰王敬重之意。
辰王喉结滚了滚,那双封氏皇族男子皆有的狭长凤眸之中,是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淡淡的点头。
他很想告诉虞姝,他当真尽力了。
但还是迟了。
虞姝这便站直了身子,径直往前走,与辰王擦肩而过,余光掠过之处,全是回忆。
下一刻,辰王也抬步,头也没回一下,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两人仿佛谁也不惦记着谁。
知书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她暗暗吁了口气。
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亏得美人主子和辰王都是克制的人。
且不论到底有没有撇清曾经的一切,这般坦诚相对,就算是在宫里见面了,皇上也不会怪罪。
皇上可不是吃醋的人。
知书如是的想着。
而同一时间,封衡听了心腹禀报过后,手中的银狼豪笔捏紧,上面的墨汁滴落,染了一大片奏折,神色更是清冷的过分,宛若凛冬降临。
王权吃不准封衡的心思,也不敢妄自多言。
毕竟,他与皇上皆知,虞美人在宫外的确和辰王交过心。
且长达五年之久,从年少时就已相识。
辰王在前,封衡在后。
虞姝一开始是怎样入宫,已经入宫的目的是什么,封衡皆是一清二楚。
他却将计就计,接受了美人计。
这又算不算是横刀夺爱?
毕竟,他提前就明知虞姝和辰王对彼此皆有好感。
王权内心上演了一出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
下一刻,就见封衡随手弃了手中银狼豪笔,端起茶盏的动作也比平时快了数倍,仅一口又吐了出去,帝王抬眸,怒意腾腾,“这茶委实拙劣,苦涩不堪!”
王权刚想说,这可是今年新进贡的雨前龙井,皇上近日来一直都是喝这一味茶。
这时,林深过来通报,“皇上,辰王殿下来了。”
封衡目光一滞,搁置下了茶盏,淡淡启齿,怒意瞬间收敛,“让他进来吧。”
王权小心翼翼上前,询问,“皇上,可需重新泡上一壶茶?”
毕竟这茶拙劣且又苦涩,总不能用来招待辰王。
谁料封衡却挥手,“不必。”
一言至此,他对王权做了手势,示意王权给辰王也倒上一杯茶。
王权,“……”
他后知后觉,心中掠过一个可怕念头——
皇上莫不是吃醋了?!
辰王迈入内殿,一袭白袍如雪,衬得公子款款如玉,宛若天上皎月。
其实,先帝的几个皇子之中,封衡与辰王的容貌最是相似,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眸。
但二人在气度上截然不同。
封衡是傲视于天地之间的骁勇,仿佛天下一切生灵皆在他脚下,他每一个不经意间的神色,都像是在睥睨一切。
清冷、卓绝、无情。
但辰王是温润如玉的,气度更是偏向江南翩翩才子。
温和、雅致、多情。
神似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度。
辰王行君臣大礼,半点不敷衍,“臣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衡唇角掠过一丝浅笑,“你来的正好,品品朕这里的新茶如何。”
王权,“……”不是说拙劣且苦涩么?
就在封衡与辰王品茶论政的同时,虞姝已经来到了长秋宫。
但她只是站在了长秋宫的大门外,正等待通传。
知书给虞姝撑着油纸伞,还算能够撑得住气,墨画却愤愤然,低语道:“贵妃娘娘既然宣见美人主子,为何又让美人主子在外面候着,这大热天的,蚂蚁都快烤熟了,不是明摆着让美人主子遭罪么?”
即便墨画不说,虞姝也知道,这是张贵妃给她下马威。
不对……
确切的说,是张二小姐想给她下马威。
虞姝唇角一抽,轻蔑一笑时,清媚的眸子里掠过一点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