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力一跳,很快就翻进了蛇塔。
一个精致的木偶坐在那里,是女人的样态,高挑且曼妙,一身青衣坠地,像飘飘而起的鬼仙,但仅限脖子以下,眼睛稍微大一点,就能瞥到她不配套的脸——煞白的脸蛋,硕大的腮红,直直盯着她的举动,眼珠子不安分地动了动,嘴里密密麻麻的牙像排在棺木里的镇魂钉。
石漫叹为观止,这是在聊斋女鬼的身子上按了一个劣质的下葬纸人头吗?
青色袍子很眼熟,就是向少平时穿的款式,只是这件绣纹更多,精巧而隐秘,像藏在溪流里的粼粼波光,正中间是复杂神秘的向家家徽。
向子旭什么爱好,照着自己做性转的陪葬品?还是他如此清新脱俗,喜欢不是人的鬼东西?
她起了鸡皮疙瘩,想到向善芳曾经觉得他们有“情”的缘分,就忍不住真情实感地呕了一声,她双手双脚支持向少自由恋爱,不屑世俗,正好他现在肉身已毁,可以在梦境里和木偶双宿双飞。
爱好没问题,就是审美还不如她。
“总感觉你在想很失礼的事情。”木偶嘴巴开合,森森的牙齿碰撞,听得人发麻,但的确是向少阴阴柔柔的鬼调子。
石漫在窗边坐下,双手撑在窗沿,以一个放松的姿态笑道:“想你和木偶双宿双飞,不过转念又舍弃了,今日你得死。”
“我死了,还回答你四个问题,这么白眼狼?”完全看不出向子旭样子的木偶说。
“赐给你不是有没答出来的吗?”石漫不要脸,“你送佛送到西,杀你前问你个事,你头呢?”
“就问这个?你问肉身的四个问题可都很尖锐。”
“咒傀之术,是伪神赐给信使的能力,最后成为人肉傀儡,灵魂也成木偶,都在伪神的掌控之下,回答问题是祂设下‘咒令’,早就规定好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为了耍弄我吧?”
石漫:“琉璃宝匣,逃不走的木偶,回答问题的宽容,半留半舍的真相,这些线索都是吊着的胡萝卜,给我找到真相的希望,以为终于看到道路尽头的时候,再给我当头一棒,路都是特意建给我玩的,嬉笑地看我徒劳。”
这不就是乌山一夜,她所经历的事情吗?
她嗤笑:“有点老套了。”
木偶静静听她说话,也没嘲讽或者耍嘴滑,和向子旭毫不相干的“静”,配上面目全非的外貌,让人一瞬间忘记了眼前人是谁。
“你知道了。”许久后,向子旭说道,他惯用的笑意没有了,徒留令人不舒服的阴冷,柔柔如吃人的旧影。
但很快他又变脸,即使僵硬的五官一动不动,好像仍然笑眯眯地说:“被吃掉了,蛇塔供奉的那位不喜欢这颗头。”
石漫皱眉:“你撒谎。”
“为什么不能呢,你不会以为她把相柳戴在手指,就是被眷顾的人吧。”向子旭说,“神明一瞥,有垂怜,自然也有垂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