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没有声音的。
炫目的金色在她眼里慢慢变红,像一片凝实的血泊,不断扩散,好像流不完似的,有要占据她全部视野的趋势。
她一闭眼,胡乱地揉了揉眼睛,缓解那些见缝插针的乱象。
“石漫?”
石漫睁眼,入目是孔知晚冷淡的白大褂,在实验室的灯光之下有点刺眼,她却松了一口气,孔知晚身上浅调的香水味给她提了提精神。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石漫假装打了一个哈欠,示弱般放柔了语气,“我写完了,能走了吗?”
“我看完就能走。”孔知晚发现,她在的时候,石漫总会强打精神,她便拿着报告走到远处的柜子边,背对着她看,给她原形毕露的空间。
但她一看石漫瞎写的报告就头疼:“你写化学实验报告用成段的比喻和排比句?”
石漫给她一个装傻充愣的歪头:“嗯?”
孔知晚沉默,心里啧了一声,她少见地昧着良心,勉勉强强给石漫的小学生作文一个及格线,然后递过一支钢笔:“回教室的时候,把这支笔给余婷婷,上次借走忘还她了。”
石漫借过余婷婷的笔袋,没见过这支笔,竟然和她的那支墨青色渐变有点相似,像是同一系列的钢笔。
她伸手,孔知晚以为她拿住了似的,提前松手,石漫手疾眼快地一捞,避免了钢笔摔断墨的惨剧。
“拿稳了。”孔知晚说,“这支钢笔对她很重要。”
“这个系列没那么贵吧?”石漫观察了一番,乌城博物馆的神兽系列文具,很多是找特侦大队要的图样,给队里送了好几套,这支钢笔刻的不是特侦提供的四圣兽,而是一条海浪仙山里的蛇,不贵也不便宜,用来送人刚刚好。
笔帽刻着“袅袅婷婷”四个字,她灵光一闪:“别人送的?”
“她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孔知晚微顿,似乎不放心她的不着调,又说,“生前送的,余老师挑选了很久。”
“啊?”石漫立刻双手捧住钢笔,微微鞠了一下躬,“莫怪莫怪,我可不是有意。”
她妥帖地收好钢笔,眼巴巴道:“没什么交代了吧?”
“有。”孔知晚走过来换回西装,指尖轻推了一下石漫的脑袋,“写报告的时候,头都快低进旁边的水池子里了,困了回家就早点睡,别在外面瞎晃荡,可别让我在附近的商场或者游戏厅看见你。”
“你能看见我,不就说明你也去‘瞎晃荡’了吗?”石漫窜起来,还不忘带走半包薯片,挥手,“老师拜拜”
孔知晚冷淡地摆摆手,她将手机架在一边,随意一点,就见上一秒还说困得要死的某人鬼鬼祟祟溜向美术社。
她有些坏心地想,这时候她开门喊石漫的名字,石漫会吓地直接跳起来吗?
孔知晚提起浑浊的玻璃瓶,石漫刚才的愣神有点奇怪,她看到了什么?
又是她不在的那六年里发生的事吗?
她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冲刷她的皮肤,不可避免地升起生理性的寒意,也令她幽微的躁动归入心海,她默念着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别吓跑她”。
石漫没着急赴余婷婷的约,她把那支钢笔拍下来,发给刘晏含,让她查查这支笔是博物馆哪年出的款式,以及余婷婷母亲的资料。
她早在第一次察觉异常时,就让兔子精顺便查了余婷婷。
余婷婷的母亲余雯一年前死于一场交通事故,警局里各项材料都很齐全,和“非常”没有关系,也不是死在七中校内,她就没太在意。
但今天听了孔知晚叫“余老师”,她又重新扒拉出余婷婷的那些信息。
余婷婷的母亲余雯,生前就在七中工作,是七中的美术老师,还是美术组的组长。
她忽然地想,刚才孔知晚真是随口一说吗?
正在这时,美术社的门开了。
这次余婷婷在里面,而且像早就知道她在门外,微笑着侧身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