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达皱眉之余,也有些诧异。
他看向李方慧和李方靖:“居然没有你们俩?”
李方慧:“……”
李方靖:“……”
李方慧有些难堪的回答父亲:“我们俱是嫡出,所得最多,有什么好跟小六计较的呢。”
李元达点点头,麻利的把被点到的几个人叫了出来,直截了当的问:“有没有这回事?!”
那几人虽出列了,却无人做声。
李元达更烦了:“不说话就当是有——来人,不知友爱骨肉的东西,都给我拉出去打!”
那几人急了,纷纷跪地。
二公子急道:“父亲,我是跟六妹闹着玩儿的……”
他离得那么近,实在是顺当,李元达遂顺势给了他一脚:“玩你奶奶个腿!”
许景亨在旁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示意他此言不妥。
李元达磨了磨牙:“拉出去,给他二十鞭子长长记性!”
又问其余人:“你们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其余人眼见二公子的下场,哪里还敢说别的?
只是跪地求饶,还有去扒拉李方妍的:“六妹,你替我们说句话呀,都是自家姐妹……”
李元达见状冷笑:“自家姐妹都要下此狠手,外人那还得了?与其以后出去丢人现眼,还不如及早清理门户,都给我拉出去打,一人二十鞭子!”
侍卫只对最小的那个有些迟疑:“大人,四公子毕竟尚且年幼……”
李元达:“给他三鞭子,剩下的记着!以后每年他过生日都赏几鞭子,凑够二十才算完!!!”
侍从硬着头皮把四公子给滴溜出去了。
一时之间门,院子里充斥着哭爹喊娘之声。
恰在此时,却听一声苍老的厉喝传来:“都给我住手!”
却是有人见事不好,去请了李老夫人过来。
从前过继长孙,李老夫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白了,就算过继出去,那也是她老人家的孙子不是?
但儿子现在把这么多孙子孙女拉出去打,可就太过分了!
尤其是小四,他才几岁啊,有个好歹怎么办?!
且还是为了一个痴傻的丫头,闹这么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福分!
李老夫人叫两位姨娘一左一右搀扶着,怒气冲冲的过来了:“大郎,你闹了这两天,搅弄的府里边人仰马翻,还嫌不够吗?!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后天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吊起来打?!”
转头瞥见李方妍畏畏缩缩的在一边儿,她顿生嫌恶之心:“就为了这么个傻丫头,一大家子人你都不要了?别人说错了吗,她不就是个傻子?!”
李老夫人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我看哪,你也别打这个骂那个了,先把我吊起来打一顿才好。谁都知道,阖家里就数我头一个瞧不上她!生出来这种孩子,那是菩萨怪罪,是孽种,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李元达站起身来,没看李老夫人,先问身边人:“是谁去惊扰老夫人的?”
李老夫人勃然作色:“你要说就说我,少拿别人做筏子!”
李元达没理她,只问左右:“怎么,在老子我的地盘上,我还问不出话来了?!”
李老夫人怒声道:“李衡,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李元达仍旧没有言语,却有人低声近前,回禀节度使:“是门外的柳婆子和芳萍见事不好,悄悄去给自家姨娘报信了。”
“很好,”李元达道:“为了酬谢她们叫我知道这府里边跟个筛子似的,每人赏三十板子,打完了赶出去!”
马上便有人将两人押了下去。
李老夫人急了:“你们敢!”
然而侍从们是靠节度使吃饭的,又不是靠李老夫人吃饭,怎么会因为她而停下动作?
马不停蹄的把人给拉出去了。
李老夫人大怒,李元达反倒笑了起来,瞧瞧左边那个姨娘,再瞧瞧右边儿那个,在二人胆战心惊的忐忑中,莞尔道:“你们俩倒真是慈母心肠——这么柔软的心肠,不诵经念佛可惜了,不必收拾行李了,这就送到庵里去跟方雪作伴去!”
二人那张鲜丽动人的面庞立时就失了光彩,一个哀声叫“老爷!”,还有一个叫:“老夫人!”。
李元达脸上笑意顿失:“天王老子来了都不顶用——带出去,别叫我再见到她们!”
二人不出所料的被带走了。
李老夫人已经是气的眼前发黑,胸膛剧烈起伏了:“你,你这逆子,怎么敢这样忤逆我……”
李元达吩咐她身后的侍从:“扶好了老夫人,要是磕了碰了什么东西,我把你们统统拖出去吊起来打!”
转头命令侍从:“愣着干什么?继续行刑!”
李老夫人脸色发青的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扶着她的人,冲到儿子面前去劈手一通猛打。
“欺负过那个傻子的都要受罚,你要不要连我也一并打了?!”
“再把曹氏也抓回来打?!”
“还有你,李节度使!”
李老夫人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的从牙缝里崩出来:“我们这些欺负她的人有错,你这个从来不管内宅之事,放纵了我们的人,是不是也有失察之罪?你是不是也要受刑?!”
李元达目光森森,李老夫人分毫不让。
许景亨听到这儿,就觉得不能在叫局面坏下去了,赶忙上前要劝。
先说李老夫人:“节度使他也是事出有因嘛……”
说完,晃了晃她手臂。
又去拉李元达:“不妨就各退一步如……”
后边那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李元达顺手给拨开了。
“我这一辈子不是没玩过手段,但亏心事从不为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欺凌自家姐妹,说破大天也没理!”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外袍,掼到地上:“如你所说,我有失察之罪,自领十鞭,我认了——”
李元达面笼寒霜,一指那边鬼哭狼嚎的李家少爷小姐们:“可是他们,欺凌骨肉同胞,一人领二十鞭子,谁也不能免,你闭嘴!”
要说脾气,李元达可能是空间门里几个人当中最刚直的。
你要跟我玩道德压制,那我们就好好的来谈一下道德,我认定了的事情,即便自损八百,我也一定要去办成!
李老夫人显然没料到儿子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气势已然弱了三分:“你,你这是……”
许景亨也没料到,看一副自家主公已经脱了外袍分分钟就要去领罚的样子,赶忙上前保住他:“不至于不至于!”
他在旁打了个圆场,李老夫人勉强找了个台阶,赶忙顺势下了:“大郎,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天生残缺的丫头,搅弄的自家人仰马翻。”
说到这儿,她强行挤出一点慈爱的神情来,看向骤然遭逢大变、神色惊慌的李方妍:“小六啊,从前是他们不对,没尽到自家骨肉的情分,今天我做主叫他们给你磕个头,赔礼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怎么样?”
李方妍神情呆呆的,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又有些惧怕这位祖母,下意识去看陪伴自己最久的南婆婆,希望她能够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李老夫人强行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没有出声催促。
李元达竟也没有阻拦。
李老夫人和那几位要受刑的公子小姐瞧见,便更觉得事情有了缓冲,胸腔内那颗忐忑惶恐的心,总算稍稍平静了几分。
南婆婆一直以来都很想替六小姐寻一条出路。
她曾经蒙受过六小姐生母的恩惠,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照顾着这个孩子,可她毕竟老了,而六小姐还很年轻。
今日节度使大人问起六小姐来,要为其主持公道,南婆婆是很高兴的,只是闹到如今这地步,却极大的出乎了她的预料。
在李家得罪李老夫人,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曹夫人只是节度使的妻室,有可能会被休弃,可李老夫人,却是节度使的生母,他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庶女,赶走自己的生身母亲吗?
南婆婆只能握住六小姐的手,宽抚似的朝她点了点头。
能有现在的结果,她已经很满足了。
李方妍看懂了南婆婆的神色,随即温顺的点了点头。
李老夫人实在大松口气,赶忙示意那几个被提溜出去的孙子孙女们:“还不快去给你们六妹妹赔礼道歉?!”
那几人甚至于都不敢看父亲的脸色,脚下飞快上前几步,扑倒在李方妍脚下,或者流着眼泪,或者满面戚容,不知是真情亦或者假意的为过往之事向她赔罪。
李方妍有些害怕她们,满脸的局促和不安,好歹叫南婆婆和吉祥拉着,才没能马上逃到角落里去。
李老夫人的目光却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看着儿子,有些不悦,又有些释然的道:“大郎,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李元达没说“满意”,当然也没说“不满意”,甚至于他没有看向李老夫人。
而是问李方靖:“你怎么看?”
众人的目光骤然集中到了李方靖脸上。
李方慧心头一动,目光急迫,隐含希冀的看向了他。
却听他有些不自在的道:“我,祖母说的,也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