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下属专门跑一趟,告诉死者的父母记得来跟自己赔罪之后,李元达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他拍了拍手,环视周围看了一整场超级大戏的观众们,笑吟吟道:“我这里呢,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诸位。”
李元达站起身来,眼睛一瞟过去,便有亲信会意的将仍旧跪在地上的季家父女二人搀起。
他遂顺势上前去,神态和蔼的拍了拍季明仙的肩膀:“从今天起,明仙就是我的义女了,来日她出嫁,我也会用李氏女的规格来陪送,庆贺的宴饮设在三日后,诸位若有空暇,不妨来寒舍喝一杯薄酒?”
季明仙先前听节度使提了此事,此时再提,倒是不似最开始听闻时那般惊诧。
这种话贵人说一次,可能是客气一下,说了两次三次,总该是认真的了。
且她毕竟不是蠢人,眼见着节度使因为自己的事情接连发作了夫人和长公子,这会儿人家给脸,再不赶紧兜着,这是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当下马上跪下身去,感激涕零的拜道:“明仙拜见父亲大人!”
李元达哈哈大笑,弯下腰,亲自将她扶起。
周遭人见状,难免便要随大流说几句恭喜,再说几句季小姐一看就是福气厚重的吉利话。
倒是也有人悄悄去看季廉和其妻贾氏,但见夫妻二人脸上俱是同样僵硬的笑容,至于心里边究竟在想什么,就只有鬼知道了。
热闹看到这里,也就可以结束了。
至于剩下的事儿,休妻也好,续弦也罢,都是关上门叫李家和曹家人一起商量,便同宾客们无甚关系了。
李元达来时霸道,去时态度却放得很低,和颜悦色的亲自送了众人出去,平和的了结掉了此事。
该走的都走了,同今日之事纠缠最深的季家人终于一处来同李元达辞别。
来的时候是贾氏带着一亲生、一非亲生两个女儿,走的时候却少了一个人,偏生少的那个还是贾氏亲生的。
人倒是没丢,这会儿就后背血淋淋的趴在客房里叫大夫上药呢,只是,贾氏大抵是带不走她了。
要换成其余几个笋人,这事儿大抵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是李元达心思细致一些,便叫住她们,多说了几句。
其实主要还是对季明仙。
“你既称呼我一声父亲,我便不能白白担了这干系,回去收拾了东西,明日便搬到府上来吧。”
又笑着问季廉一句:“不知道季大人可否肯割爱?”
季廉闻听之后,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心里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怕同僚觉得自己攀附,也有些担忧女儿的未来……
视线略微一错,他瞧见了妻子的脸色。
贾氏低垂着头,其实看不见她的眼睛,然而只是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孔,季廉都不由得一阵心悸。
明华算是完了。
只是,她再怎么任性,再怎么混账,也是贾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今日之事,虽说是明华咎由自取,可贾氏能这么认了吗?
待明仙回去,她也好,她姨娘也好,以后不定会怎么着呢。
节度使虽说是认了这个女儿,也说了会给陪嫁,可人要是不在眼皮子底下,后宅里能够叫人难受的法子多了去了。
季廉想到此处,便再没有迟疑:“能养在贵府,是小女的福气……”
又示意女儿:“还不赶紧谢过大人?”
季明仙迟疑着上前一步,膝盖弯了下去,感念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季廉急了——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当爹的难道会害她不成?
她要是这么想,那可就太不识好歹了!
季廉心急如焚,李元达却是不急,反而有些欣慰,同笋人们道:“她要是真的满口应下,那我才会失望呢。”
要是到了李家,季明华自然算是虎口脱身,再不受嫡母钳制,可是别忘了,她的生母还在季家,在贾氏眼皮子底下过活呢!
拿捏不了季明华,难道还拿捏不了自己手底下的妾侍?
且有的瞧呢。
这会儿季明华要真是欢天喜地、心无旁骛的应了,李元达反倒看不起她。
好在季明仙没有。
打小跟母亲相依为命,母女俩自然感情深厚,自打那季家世交家的公子走了之后,她们母女俩在后宅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现下嫡母又接近于失了一个女儿,事后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季明仙不想,也不敢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季家。
父亲总是要顾全大局的。
他是个要体面的人,不愿意叫人觉得内宅妻妾失衡,所以在外人面前,对待母亲总是疾言厉色的样子,从前有她在,总算好些——毕竟她是季家的骨肉呢。
说的心酸一点,打狗也要看主人,就算妾侍不算什么东西,也要给她的孩子体面。
现下倘若季明仙一个人到了李家过活,独留下母亲一个人在季家……
季明仙无法想象母亲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是以此时此刻,她几乎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小心翼翼的问:“大人,小女蒙受您的恩情,甘愿结草衔环以报,只是倘若真的到了府上,父亲的教养之恩和姨娘的生身之恩,又该如何报答呢?”
季廉皱起眉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