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神情踌躇的退了出去。
先使人去传皇帝口谕,叫九皇子回去,自己则继续留在殿外,等待即将到来的父亲和朝中重臣们。
待到刘彻过去,便见年轻的皇长孙立在殿外,稚气未脱的面庞上尤且带着几分茫然。
祖父……就这么轻轻把九叔放过了?
刘进与九皇子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甚至于因为周夫人同皇后的关系,乃至于九皇子自己的品性影响,叔侄二人之间关系很不坏,这回的事情传出之后,他也一直都在为刘氏之中这难得的端方君子捏一把汗。
毕竟他已经从九皇子和皇帝的近侍们口中得知了那父子二人之间惊心动魄、图穷匕见的一段对话,当然也做好了祖父为此震怒非常,下令惩处这个儿子的准备。
尤其这回祖父因此晕厥——别人不知道,他这个时常陪伴在老人家身边的皇孙难道还不知道吗?
祖父上了年纪,对于身体的康健和日常保养看得极重,即便没有先前那些言论,只是致使他晕厥这件事,也足够九叔喝一壶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祖父醒来之后居然没有发作九叔,反而出言替他推诿责任,将他打发走了……
正满腹疑惑不解之时,父亲带着几位重臣匆忙赶来了。
他忙迎上前去,将祖父的口谕告知。
同时,又难免不动声色的去打量父亲的脸色。
皇帝与九皇子说了些什么,那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外臣无从得知,刘进当然也无需为他们解惑,只是他心里边儿隐隐的有些揣测。
父亲一向都是祖父肚子里的蛔虫,兴许他明白祖父为什么会作如此反应呢?
只是叫他失望了。
对于这个可能叫大多数皇室成员大跌眼镜的结局,刘彻只是淡淡点一下头,并没有流露出吃惊的神色来。
他向前几步,抬声奏请:“儿臣刘据,在外求见父皇。”
在刘彻身后,宰相、御史大夫,乃至于宗正和两位大将军也纷纷出声。
略微过了会儿,便有皇帝近侍客气又疏远的前来传话:“陛下累了,不见人,请皇太子代理国事。”
几人齐齐一怔,面面相觑起来。
刘进也不由得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上了年纪的天子刚刚经历了一场猝然的晕厥,醒来之后又不肯召见朝臣,将朝中诸事委托于皇太子之手,虽然储君一系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但是落到朝臣们眼里,总归也好像另有蹊跷似的。
好在皇帝毕竟是皇帝,真正论起政治手腕来,能把这个稚嫩的孙儿吊起来打。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恹恹之下发出的命令可能引发政治上的危机,旋即做出了反应,传召殿外几人入内。
内侍在前引路,刘彻居后,剩下人紧随其后,入内给皇帝请安。
刚刚经历了一场变故,皇帝明显有些心力不足,强撑着坐起身来,脸上却还是没多少血色。
他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太子?”
刘彻忙近前道:“父皇,儿臣在此。”
便听皇帝道:“朕卧病期间,军国大事皆由你裁决,不要叫朕失望。”
刘彻应声。
皇帝又看向其余人:“尔等要尽心尽力,辅弼太子才是。”
众人唯唯。
如此短短说了两句话,皇帝便流露出疲惫的样子来,叫内侍搀扶着重新躺下,摆摆手,打发他们出去了。
刘进看着祖父如今的情状,着实有些担忧——摒弃掉皇家不可避免的勾心斗角之外,他对于这位祖父,其实也是很有感情的。
他在祖父身边待的时间,比在父亲身边待的还要久。
想要留下来陪伴,但是皇帝已经坚决的表露出不要来打扰我的意愿,又有谁能违逆呢。
刘彻已经做了几十年的皇太子,堪称是根深蒂固,此时皇帝身体不适,由他来代行职权,并不稀奇。
而丞相和御史大夫,乃至于宗正见了皇帝,知道他头脑尚且清明,并不存在受制于人的情况,自是心悦诚服,马上着手协同皇太子稳定朝纲。
至于两位大将军……
这俩明显是铁杆的不能再铁杆的皇太子党,大概率不论怎样都会站皇太子的。
经历过短暂的群龙无首之后,大汉王朝这个庞大而强盛的国家机器,终于顺畅的运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