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边敲定了主意,回到未央宫之后,马上就按部就班的开始召见要臣。
先把太常叫来,开门见山的令他找一个可以团聚诸侯王的日子出来:“朕久不见宗亲,实在思念。”
太常早就习惯了这位陛下的跳脱,心说陛下此举只怕是意在淮南王,脑子一转,马上提议要搞一个纪念高皇帝诞辰xx周年的活动。
淮南王这一支的祖先乃是淮南厉王刘长,也就是高皇帝的幼子,当今天子祖父的幼弟。
对待这样一支与皇室渐行渐远的宗亲来说,把先帝亦或者孝文皇帝搬出来都欠缺点分量,非得是高皇帝才能一锤定音。
紧接着太常都没等皇帝发话,就很上道的表示要跟宗正寺联手承办这次活动。
先有高皇帝压阵,再有宗正做辅,除非淮南王马上就高举旗帜说自己非刘氏子孙,自取死路,否则就算他看中央朝廷再不顺眼,也得捏着鼻子往来长安。
皇帝对太常的表现很满意。
人都有私心,他当然不指望朝臣个个儿一心为公,能领会上意把事情办好,这就足够了。
此事就此敲定,他又传了几个亲信过来叙话。
彼时的皇帝,正处在人生的盛时,头脑敏锐,后顾无忧,他的心腹要臣们远还没到要给自己寻求后路的时候,是以几乎都轻松地过了关。
直到皇帝收到了皇后遣人送来的酸梅汤。
这时候他才知道:“贵妃动了胎气,什么时候的事儿?”
近侍小心翼翼的回禀:“就是今天上午,陛下起驾之后。”
皇帝不由得皱起眉来。
也没怎么着她啊,居然就吓成这样。
又想起昨晚贵妃的试探来。
更不高兴了。
你兄弟是那块材料吗,就想让他跟大将军争锋!
怎么说出这话的!
御座之上沉吟良久,倒是将思绪从在朝的官员们身上转到了外戚这儿。
他人到中年,膝下诸皇子渐渐长大,尤其是皇长子,身后已经有了不容小觑的一派势力,而除此之外,其余皇子的母亲和外家难道就没动过心思?
倒不如趁此良机,聚到一起分辩个清楚。
这才使人往皇后去递话,叫她代为操持今晚的宫宴。
……
王贵妃的遭遇,辗转传到了后宫其余嫔御们的耳朵里。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是能叫王贵妃动了胎气,此后未央宫却连丝毫的宽抚都没有赐下,便可窥知一二了。
二皇子的生母唐婕妤向来温诺,极少掺和这些事情,听说之后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告诫身边的侍从们闭紧嘴巴,不要出去胡言乱语。
反倒是在她之后,几个年轻的妃嫔有些心浮气躁。
贵妃可不是好相与的,从前没少给她们气受,这回要真是倒了,且有的说道呢!
周若冰这个五品才人既无心去想贵妃——品阶上差得远呢,更别说贵妃有三皇子,即便真的倒了霉,也要强过她许多,也无心去跟人抱团取暖。
有一说一,皇后处事还是很公允的,抱团拿不到什么好处也就罢了,反倒容易生事。
她愁的反倒是眼前的事儿:今晚上的宫宴穿什么啊?
侍奉她的婢女翻箱倒柜的找:“您好不容易有机会面君,可得穿的鲜亮点,不然陛下怎么瞧得见?”
周若冰只想叹气:“要瞧见早瞧见了,还能等到今天?又不是没侍奉过陛下。”
能得宠的话早就得宠了,哪至于一天天的在寝殿里闲的抠脚啊。
“呸呸呸!”
宫女道:“别说丧气话呀,才人的运道,还在后头呢!”
……
数以百计的烛火将未央宫的偏殿映照的灯火通明,也让列位来宾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都暴露无遗。
皇帝是卡着时间到的,入门之后,便听殿内山呼万岁,放眼去看,尽是一片低垂的头顶。
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神情含笑,往御座上去落定。
皇后跪坐在侧,身边是八岁的皇长子。
在她的下首处,是神色稍显苍白、眉宇间隐约透着不安的王贵妃。
皇帝见她如此,不由得显露出几分怜色,近前去握了握她的手,只觉指尖发冷,不由皱眉:“怎么手这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