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千般感激万般称谢,叫女孩儿认了她做干娘,这回见她久久不好,便去请懂行的人来瞧瞧,别是冲撞了什么呢……”
九皇子顿觉高深,了然之余,又不禁道:“先前怎么不知此事?”
于夫人轻轻摇头:“世外高人,哪里肯轻易踏足红尘。”
九皇子豁然开朗:“这才是隐士风范呢!”
说话间的功夫,陈道婆走完了形式,神色凝重的到了早早陈设好的条案前,咬破手指在黄符之上奋笔疾书,迅速勾勒完之后,递交到一侧侍从手中:“拿去烧掉,兑水喂侧妃娘娘服下。”
侍从双手接了,快步入内。
九皇子还是头一次接触这些方外之人,颇觉新奇,又挂怀爱妾,便忙不迭的跟了进去。
黄符在火焰的舔舐下化作飞灰,浸入水里,最后进了于氏的肚腹。
九皇子眼见着爱妾咳嗽几声,吐出来一口黑血,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竟能坐起身来了!
他又惊又喜,顾不得同于氏说话,便先去拜谢陈道婆:“果真是神仙手段——”
陈道婆脸色却没有喜色,微微摇头,高深莫测道:“侧妃这病,却不是药石能医,如今只是治了表象,想要根除,却得下猛药才行!”
九皇子迫不及待的追问:“什么猛药?!”
陈道婆掐指一算,神色凝重:“必得是九味六十年的药材,再加上出生于明晦之间的贵人的心头血才能根治。”
“啊?”九皇子听得一震。
对他来说,九味六十年的药材应该不难找,但是这出生于明晦之间的贵人的心头血……
他问陈道婆:“何为明晦之间?”
陈道婆道:“就是在子时之中,过了前一日之后的那段时辰。”
九皇子又问:“要如何尊贵,才能称为贵人?”
陈道婆踌躇不语。
九皇子耐心等待片刻,见她始终不语,却也不敢逼迫这位高人,只得以情动之:“您毕竟是侧妃的义母,难道就忍心看她被病痛折磨吗?”
陈道婆叹息一声,终于开了口:“必得是皇族贵胄才可。”
九皇子神色骤变:“这……”
他虽然没有多少医学常识,但也知道心脏极其要紧,想去取心头血,那就得做好取血人丢掉性命的准备。
若是个平头百姓也就罢了,寻常官员,他也可以勉力承担。
但要是皇亲贵胄,这怎么可能?
九皇子面露难色。
陈道婆却在此时,极善解人意的开了口:“我既给了主意,又怎么会让殿下为难?”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匣子,小心翼翼的从中取出一物。
九皇子只见那殿下被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由得凝神细看。
却见陈道婆一层层将其打开,最后从中取出一把极其小巧精致的匕首来,约莫有成年男子半个手掌大小,其上泛着明亮灿烂的光芒。
陈道婆道:“这乃是我师尊赐予我的宝刀,用它来刺人心口取血,可保其人性命无虞!”
九皇子大喜过望。
又觉疑惑:“既然有如此神奇的宝器,何以方才仙师踯躅不语?”
陈道婆闻言,却是神色黯然:“方外之人,泄露天机,已经给自己招惹了劫难上身,更何况今日催动父伤其子?”
她说:“我并不是为别的而忧愁,只是因为能救侧妃娘娘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爷刚刚诞下的长子啊。”
九皇子听到此处,讶然怔楞。
陈道婆却不敢久留,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九皇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挽留,那一袭道袍便消失在视线当中。
只留下那一把泛着金色光芒的匕首,静静的窝在那方红布之上,映照着场中众人各异的人心。
九皇子神色迟疑,然而看着病榻上的爱妾,再被于夫人那殷切的目光注视着,终于还是主动握住了那把匕首。
他说:“我这就过去……”
于夫人拦住了他:“殿下,咱们知道取血之后小郡王必然无虞,可王妃娘娘向来偏执,怎么肯信?见您带着利器过去,必然是要阻拦的。”
她神色温和,衣袖里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依我看,您还是使人往后院去走一遭,就说是想见一见孩子,让人把小郡王抱过来吧。”
九皇子微松口气:“还是岳母考虑的周到。”
马上打发人去抱孩子过来。
……
安国公夫人一路听着亲信的禀告。
于夫人去见了陈道婆。
于夫人同陈道婆一起回来。
陈道婆在前边做法事跳大神。
陈道婆功成身退,准备飘然离去。
心腹低声询问:“夫人,是否要将其擒下?”
安国公夫人转着手腕上的佛珠,平静的神色因此掀起了波澜:“这会儿将她抓住,岂不是不打自招,说于氏母女的计划,我们其实一清二楚,是在将计就计?”
心腹迟疑着问:“难道就叫她这么跑了?”
“放心吧,”安国公夫人微微一笑:“她跑不了。”
就在九皇子使人往后院去,要接长子过去瞧瞧的同时,一个小厮绕过王府诸多侍从的眼睛,也慌里慌张的往后院去。
于夫人和陈道婆联手唱了一场大戏,为了验证其神异性,围观群众当然不会少。
而之后的看诊与行骗,也很难做到彻底的清场。
会不会有个人偷偷摸摸的猫在窗外,听到了整个过程?
只怕于夫人自己也不能给出否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