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心跟两个弟弟多费口舌,对于自己的儿子,却存了几分提点之心,待到折返回东宫之后,见儿子双目炯炯,殊无困倦之色,遂遣退侍从,将他唤到近前。
“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杖责你的两位皇叔?”
朱棣见太子神色郑重,便知道这是场认真的考校,当下着意思忖之后,正色道:“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宅不修,家宅不宁,又何谈治国平天下?”
太子脸色为之一缓,抬手在儿子肩头拍了拍,不无感慨的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家府上的后宅都料理不清楚的人,又怎能担当大任。”
“你几位皇叔的王妃,都是你皇爷爷跟皇祖母千挑万选的,晋王妃聪敏,燕王妃持重,周王妃端方有礼……”
说到此处,他动了几分真气,面有愠容:“她们的父辈都是跟随你皇爷爷打天下的武将,国家柱石一般的存在,而你这几位叔母,都可以说都是在你皇祖母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真正是知根知底,何其难得?可你五叔却如此不知珍惜!往小了说,这是让全家不得安宁,往大了说,岂不是让社稷功臣不安?”
太子道:“英哥儿!”
朱棣赶忙站直身体:“儿子在。”
就听太子道:“皇家听来尊贵,其实与寻常人家又有什么不同?你是我的长子,来日若无意外,也是要继承那个位置的。你的妻子,也会经过千挑万选才来到你的身旁,效仿你母亲和燕王妃的旧例,先养在你母亲身边,叫你们熟悉之后,再行婚嫁。”
“感情这种事情诚然需要培养,但是也讲求缘分,你能与妻子举案齐眉固然很好,但若是实在无缘,我也不强求。只是有一点,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你要给她妻子该有的体面和尊荣,不要像你五叔一样听风就是雨,稀里糊涂的对自己的妻子动手……”
朱棣郑重应声:“是,儿子记住了。”
太子便又拍了拍他的肩,嘴唇微动,正准备再说句什么,却听外边一阵嘈杂入耳,脚步声、叫嚷声,夹杂着近侍有些慌乱的回禀声音:“殿下,太子妃娘娘发动了!”
“什么?!”
太子也好,朱棣也好,齐齐变了脸色。
太子霍然起身:“先前不是说还差几天吗,怎么忽然就发动了?”
一边说,一边拉着朱棣大步往正殿寝室去。
侍从紧随其后,惴惴道:“回禀殿下,太子妃娘娘半夜醒来不见您难免担忧,问明外边动静之后,实在放心不下周王夫妇那边,更衣打算去瞧瞧,大概,大概是有些惊着了……”
太子连声道:“产婆到了吗?太医呢?!”
侍从赶紧道:“您且安心,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保管没事儿!”
放心?
太子怎么可能放心!
原本自文哥儿处得到那几个消息之后,他便心有不安,此后再看今生之事,只恨不能处处顺遂才好,今日太子妃临盆之际受惊早产,即便只是早了几日,也足够叫他五脏惶恐,心下不安了!
朱棣在旁,也不由得为之惊疑,试探着问空间里的老伙计们:“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刘彻学着他之前的语气道:“根据我当了那么多年皇帝的经验来看,这事儿跟当皇帝没关系。”
朱棣:“……”
拳头硬了!
李世民跟李元达一左一右分别给了他一脚。
“人家亲娘生孩子呢,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又说:“没事儿没事儿,肯定没事儿!”
嬴政往空间深处瞥了眼,低声告诉朱棣:“老朱听到消息之后,嘴上不说什么,身体倒是很不迟疑的到里边儿念经去了。他人虽然不在你那儿,但也希望你们能顺遂平安啊。”
朱棣听罢先是一怔,继而心头猛地涌上一股暖意。
我爹这个人啊,还真是……
凭空之中,好像真的增添了许多的信念啊!
他握紧拳头,抬起头来,注视着太子,用力的道:“爹,我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是我说的,你放心!”
太子微觉讶然,继而失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太子妃的生产,牵动着的不只是东宫上下的心,乾清宫更是早早送来消息,一旦太子妃发动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打发人前去送信。
侍从们不敢违逆,冒着夜色前去通禀,帝后虽未亲至,乾清宫后殿里的佛堂却亮起了灯。
如此大的动静,几位亲王夫妇自然要被惊动,再得知太子妃生产之后,便齐齐往东宫来静候。
周王被打瘫了,实在起不得身,是趴在软塌上叫人抬来的。
燕王倒是站起身来正常行走,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想让燕王妃搀扶一把,刚把手伸过去,燕王妃就视若无睹的到了晋王妃身边,同三嫂一道默默祈祷。
周王妃格外不安,亲自去向太子请罪:“因着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情连累了大嫂,委实是罪过……”
太子递了一个眼神过去,朱棣便麻利的跳下座椅,躬着身双手将周王妃搀扶起来:“您快别说这样的话,怎么能怨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