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被这种异常健康的生活方式折磨的□□,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而与他相对应的,周王妃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乐在其中。
夫妻俩搁王府里呆着的时候,周王活脱儿就是个甩手掌柜,只管吃喝玩乐睡小老婆,闲暇时候写写酸诗,无聊了就出门猎艳,那小日子可真叫一个潇洒!
而周王妃呢?
宫里边老爷子跟老太太的事儿得关注着,近年来老爷子上了年纪,她这个儿媳妇就得吩咐长史好生备些药材吉物呈上,以此彰显周王府的孝道,老太太身体有些不适,她也得麻利的跟几个妯娌一道入宫请安。
好在大嫂在宫里,又向来得力,这方面的事情虽然最是要紧,但胜在牵扯的精力并不太多,周王府里边的那一摊子烂事才真正叫人头疼呢!
满后院的莺莺燕燕,养起来不要钱吗?
这个想要个发钗,那个想扯几匹绸缎做衣裳,你说她抢了王爷的恩宠,她说你在王爷面前说她的坏话,一旦闹将起来,就扯着嗓子让周王妃去评理——
谁有耐心管丈夫的小老婆怎么样啊?!
烦也要生生烦死了!
要是遵从周王妃的本心——你们与其吵来吵去互扯头花,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心平气和的捅对方两刀!
偏生她还不能不管。
皇爷嘴上说自己的儿子们不是东西,周王更不成器,但这话听听也就完了,他自己说可以,周王妃敢说吗?
还不是要替丈夫打圆场,帮他说和!
王府的中馈和后宅姬妾占据了周王妃的一半心神,而剩下的那一半,小部分留给了周王,大部分给了儿子。
丈夫是那么个鬼样子,眼见着是指望不上了,还不如好好教导儿子呢。
反正丈夫酗酒成性,耽于酒色,又不好生保养,想来肯定会在她前边儿蹬腿。
到时候她就跟着儿子过日子,叫儿媳妇打理内宅,自己安安生生的做个老王妃含饴弄孙,得了空就跟几个合得来的妯娌一起听听曲儿,养养鸟,岂不舒服?
今次不知道老爷子跟老太太抽什么风,忽然间就叫几家王府带着孩子进宫去住,周王妃起初还有些忐忑,被窝里不安的跟丈夫商议了几句,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等过了几天之后,周王妃就有点品出味儿来了——这日子可真是神仙都不换!
进了宫还想管家里丈夫的小老婆们?
一对亲王夫妇,得到帝后特别的关爱,准允带着儿子住在宫里,已经是恩遇了,你还不间断的往自己府里送信,这是想干什么?
私通内外吗?
这可是取死之道!
小老婆们统统都滚蛋吧,老娘再也不想管你们那些破事了!
至于糟心的丈夫……
在王府里的时候,她管不住丈夫,但到了宫里,有一个算一个,他全都得夹着尾巴听话!
老太太也绝,知道周王好色,就紧盯着这一条呢,让他禁欲养身,周王妃眼见着丈夫被憋的两眼冒火星子,脸上不显,暗地里几乎要把牙笑掉!
你也有今天?
她本来就是武将之女,身体较之丈夫要好得多,素日里又注重保养,这会儿宫务有老太太、大嫂和四嫂操持,丈夫有别人管着,她只管照顾着孩子,精心饮食,气色较之从前更好,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几岁。
每每到了午后,众人用过饭后,太子妃打头,晋王妃跟周王妃紧随其后,妯娌几个带着孩子,沐浴着午后冬日里最温暖的的阳光,一并在附近散步消食,顺带着活动一下筋骨。
花园里的腊梅花已经开了,相隔一段距离,便嗅得独特幽深的香味儿入鼻。
晋王妃看几个孩子感兴趣,便示意保母抱着他们过去瞧瞧,自己则低声问长嫂:“文哥儿……近来仿佛一直都没动静?”
当日宫宴之上,秦庶人殒命之后,东宫一子相争以次子彻底落败收尾,而在此之后,皇甫文也彻底没了声响。
当日在那儿的都是聪明人,眼见着老爷子只是发作了楼氏,便知道他是要保住皇甫文这个次孙的,既然如此,此后数日都不见其踪影,未免便有些奇怪了。
此时听晋王妃提及此事,周王妃也不由得分了些心神过去。
太子妃搭着心腹嬷嬷的手,脸色红润,缓步前行,不徐不疾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些个事情,总有皇爷做主,我们夫妻俩也只是听从罢了。”
晋王妃与周王妃听罢,便知道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至于文哥儿的结果,只怕也是不言而喻了。
她们是太子妃的妯娌,同楼氏又无深交,此时缄默几瞬,却也觉后背微生寒意。
都说本朝天子爱惜骨肉,最有人情味儿,可她们是眼见着秦庶人横死的,如今又没了一个皇次孙。
这一人是皇家骨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们?
一时之间,晋王妃与周王妃都有些齿寒。
正默然间,却觉一阵幽香近前,抬眼去看,却是几个孩子被保母抱了过来,手里都持了一枝半开半合的腊梅,仰着一张天真稚嫩的小脸,献宝似的将那腊梅花枝递给母亲。
晋王妃与周王妃心里边那点寒意霎时间就被这几个小太阳给烤飞了,笑吟吟的接到手里,还不忘在宝贝儿子脸上狠亲一口。
午后无风,天气又好,先前因皇甫文而生的那一丝阴霾好像没存在过似的,只有那绵长又幽静的腊梅花香,始终萦绕在众人心头。
孩童发出的清脆笑声,妯娌几个的寒暄声,飞鸟的鸣叫与振翅声并往来宫人内侍的请安声汇集到一处,徐徐传入到燕王夫妇的居所去。
燕王连看了几百份奏疏,且还都是琐碎却不得不处置的那种,看到最后只觉得脑仁儿疼,眼前一阵一阵的发乌。
燕王妃的办公桌就在他的斜对面,桌上是半人高的内宫记档,同样也是脸色蜡黄,双目无神。
而太子妃等人就在这时候打他们庭院外路过了。
燕王木然站起身来,到窗前探头张望,这几天他甚至于生出了一种错觉——这并不是木窗,而是铁窗,拦住他的不是父兄的倚重,而是监狱的铁栅栏。
燕王妃木然站起身来,狱友一样,到窗前与丈夫并肩而立,一处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