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和幼稚。
精致和邋遢。
明媚和别扭。
“……”
她咬住下唇,觉得自己瞬间更矮了下去。
唯一能做的只有迅速抬脚,暗自使劲儿把裤管往下扯,将裸露在外的脚踝皮肤遮得严严实实。
女人跟方徊打了个招呼,然后跟在林赛屿左边往里走,语气熟稔随意:“就办公室那边儿,线路老是有问题,工人正修着呢。”
林赛屿点了下头,说他一会儿去看看。
女人说完,侧了侧头,忽然看到走在最后面的方苒。
笑意瞬间弥漫她漂亮到张扬的脸颊,她停住脚步:“哇,这小姑娘好可爱呀,她是?”
“我妹,”方徊理理头发,“还行吧,比我差点儿。”
“脸皮比你差点儿是么。”女人冲方徊翻了个白眼,然后弯腰,语气逗小孩儿似的对方苒道,“小姑娘今年几岁啦?念初中了吗?”
“……”
方苒憋了下,下意识瞟了眼林赛屿,男人正跟刚过来这边儿的工人交流着什么,没关注这头。
她收回视线,有点委屈:“我都高三了!”
“哇,高三啦?”女人学着她语气,随后嘴角咧开,“高三的小朋友你好呀,我叫柳柳,姓和名都是柳树的柳。”
柳、柳。
原来她本名就是柳柳,不是亲昵的叠词。
围绕心头好一会儿的阴霾霎时消散不少。
“柳柳姐好,”她双手抓着书包袋,笑眼弯弯,“我叫方苒,时光荏苒的苒。”
“啊你就是苒苒啊?我知道你,”柳柳直起身,看向林赛屿,“他们跟我提起过你的,是吧。”
方苒心里一动,跟着柳柳视线看过去。
林赛屿正看着工人递过来的电网线路图,头都没抬随意应了声:“有么。”
“有啊,”柳柳噗嗤笑出声,小臂自然地撑在林赛屿肩上,“小时候因为没吃到林队的糖还哭了的那小孩儿。”
“柠檬糖是吧,”方徊笑,“这事儿都传到你这来了啊?”
“对啊,”柳柳说,“上次吃饭徐慎说的,说是哭得可难过了?”
“何止,哭了好几天,那次还是赛爷头一回带女朋友回来呢。”方徊伸手去揉方苒的头发,“还记得不,爱哭鬼?”
“……”
方苒头偏过去躲开方徊的手,没回答,只是闷闷道:“你别碰我头。”
正好事情谈论完毕,林赛屿跟工人点了下头,后者拿过路线图离去。
男人眉尾微挑,看过来:“哭了?”
方苒心脏瞬间攀爬到了嗓子眼。
潜意识抬了下视线,倏地被男人考究促狭的眼神捕捉到。
她喉咙有点紧,清着嗓子说:“……一点点。”
林赛屿很缓地点了下头:“原因是柠檬糖?”
方苒眨了下眼,没说话。
林赛屿往前踏一步,两双大小分明的运动鞋尖对上。
他没弯腰,只是半垂下头,目光更紧地缠住她,又问了一遍:“原因只是柠檬糖?”
多了个“只”字的话,听起来并无差别。
甚至在别人耳朵里初一听,只会觉得林赛屿的意思是落脚于小姑娘的小题大做——就因为没吃到一颗糖而已,却难过至如此地步。
而不是别的什么。
“……”
方苒侧脸也开始跟着发烫,睫毛颤动,躲开视线。
“那不然呢,”方徊笑着帮她回答,“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莫非是因为你带女朋友回来她吃醋了?”
说完方徊就迅速抖了下鸡皮疙瘩:“咦。”
男人低磁质感的声线从斜上方传来:“确实。”
方苒看不到他神情,只能听到他语速不疾不徐,听起来只是顺口接了一下方徊的话,“也只有这个原因。”
……
这段对话只是恣意闲聊,三人看起来都没怎么太在意。
没几句话话题就扯开,三人边说笑边转身继续往前走。
方苒却还停在原地,没立即跟上去。
她脚跟突然挪不动步子了。
几秒后,他们都离这头有好几米距离了。
方苒才猛得呼出一口气,然后胸口剧烈起伏几瞬,努力平息早已紊乱到不行的呼吸。
小腿红疹也莫名在这一刻开始隐隐作痛发痒。
林赛屿刚那句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确实,也只有这个原因。”
是陈述,是推测,是试探。
可听到方苒耳朵里,却也更像是……某种洞若观火的告诫。
确实。
也只能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