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海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擦着眼泪,视线不离手中书信。他忍不住想象,若是乌鸦没有飞错,自己当真跟三阿哥通信了,是否也能成为忘年交知己?
可即使没有,三阿哥也是曾经把自己当成那个知己,还对自己‘比心’来着。
他能想象得到,信中三阿哥一定对‘自己’关怀备至。
想到这些,他就无比满足了。
“三阿哥厚爱,老臣无以为报,这副残破的身子,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胤祉握住他的胳膊,用力摇头。
然后掏出一个小阿哥认真握拳的表情包:
[加油!.jpg]
图海看了,一脸茫然,“‘加油’是何意?”
胤祉怔了怔,反应过来跟他通信的是汗阿玛,图海几乎看不懂自己的表情包。
想了想,他指了指用灯油点火的灯台,做了一个倒油进去的动作。
图海啊了一声,“奴才懂了,三阿哥是说奴才风烛残年,要加油续命,奴才听令!”
胤祉:“……”
嗐,也行吧。
“三阿哥,可否替老奴到门口喊来管家?”
胤祉点点头,走过去开门。
小厮听到动静立刻过来询问:“三阿哥有何吩咐?”
胤祉不知道哪个是管家,只好让小厮进来,让图海自己吩咐人。
很快,管家被找了过来,图海对其耳语几句,管家便匆匆离开了。
图海不想同胤祉说自己的身体状况,免得他过多担忧,便对他说起那‘连环画’的事。
“如今书局加派人手,每日能印制一千册左右,但仍是供不应求。书商都需要提前十日订货,才能拿到。”
“按皇上的意思,是先往京城左近之地售卖,再逐步往远了售卖,在其名声扩大之后,不愁滞留问题。”
“哪里会滞留呢?陈梦雷说,书局的门槛,都差点被书商们踏烂了,甚至有人给他塞钱,试图问出‘涧中鱼’到底是谁?何时再有作品面试?”
胤祉确实爱听这个,心里美滋滋的
他在现代也有出版过漫画,卖得最好的一本,一次性便出版了十万册,但并没有很快卖完,第二版次经过了两年才出。
如今这小小的两册连环画,看着却是马上就要破自己纪录了。
接着图海忽又问了一句:“三阿哥想不想知道,‘涧中鱼先生’风评如何?”
胤祉眼前一亮,用力点头。
图海笑道:“这个名字啊,如今说是街知巷闻也不为过,有人说其画风奇特,是新派画家。不但画本故事讲得好,令人欲罢不能,画上人物亦是栩栩如生,好像真的生活在草原上一样。而那草原风光也让未曾去过之人,领略了草原的辽阔和生机勃勃。”
胤祉听得美滋滋,有些飘飘然了。嗐,他是谁呀,来自现代的天才画家!
他谦虚地写字问:‘难道就没有不看好、不喜欢的吗?’
图海语音一顿,目光躲闪,“没有!”
三阿哥这么小年纪,能画出此种大作,还造福百姓,那些人还想怎样?!
居然有人说这是雕虫小技,拙劣无比?!完全不懂得欣赏!
还说啥把草原画得那般美好,实际上草原人穷困潦倒、物资匮乏,这样会错误引导百姓向往草原生活。
胤祉一看图海的表情,就知道有猫腻,‘没关系,好的坏的我都愿意听。’
但是图海坚持:“没有!三阿哥,您是最高才、最年轻、最天赋异禀的新派画家!”
如果不是年纪和辈分不合适,图海甚至想拍马屁对他说一声愿拜他为师。
三阿哥这么好的孩子,那些人愚昧无知,才会说他不好,不提也罢!
胤祉却有些焦虑,小社恐虽然最害怕别人在背后的□□,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管家回来了。
他进来就锁上门,然后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纸。
图海接过去,打开看了几眼之后,对管家点点头,他才退出去。
胤祉:“?”
图海等管家出去,立刻把手里的东西给了胤祉,“三阿哥对奴才之心,奴才无以为报,唯有以这些俗物,聊表心意。”
胤祉愣愣地接过来一看,却是江南那边的地契、铺契和银票若干。
他眨巴眨巴眼睛,又塞回给图海,不要不要,汗阿玛说了,皇子拿大臣的钱财,就是勒索!
图海:“三阿哥便收下吧,咱马佳氏数年前也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战功赫赫,圈下的地也不少,这里的东西不值一提。”
圈、圈地?!
胤祉一个愣神,就叫图海不由分说,把票票都塞到他衣服里。
他正要拿出来,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吓得他一个激灵,莫名心虚。
他和图海‘聊’的已经够久了,外面侍卫敲门道:“三阿哥,皇上说,再过半刻钟便要带您回去了。”
胤祉听见时间不多,想起还有件事没问图海,只能将其他事情都暂且压下。
他写字问图海,他这个病用内力传功之类的,能不能治好?
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胤祉早就有了,既然费耀色能帮他打通经脉,于是达到一种‘伐骨洗髓’、强身健体的效果。
那么年老之人,大多是心血管、经脉、关节、脏器等处滞涩了,能不能让别人帮忙打通呢?
图海愣了愣,继而哭笑不得,“学武并不能医治他人的。”
不料胤祉没有被他劝退,又问:‘是没有人这么做过,还是做过但不成?你试过吗?’
图海愣住,摇摇头,又道:“应当是不成的。”
胤祉却从他的态度里看到了些微希望,或许……可以试试呢?
这朝代的人或许也有武侠小说,但是没有后世之人那般异想天开,或许有些方法他们连试都没试过呢?
当然,他不会在图海这重病之人身上试验的,时间也不允许,汗阿玛在等他。
胤祉小大人一样,拍拍图海的肩膀,接着就作揖告辞了。
图海欲起身恭送他离开,一动就看到手里的纸张,想了想,他到底没舍得毁掉,便小心折叠起来,藏到怀里。
康熙传了口诣,不用图海出来相送,便带着胤祉走了。
“满意了?开心不?”轿子里,康熙问。
胤祉点点头,怕康熙于黑暗中看不见,他反抱住康熙的脖子,在他颈窝蹭了蹭,“汗、阿、玛、真、好”
康熙原本还是有些酸的,但被他这一撒娇,心头柔软成一片,顿时就觉得,今晚这一趟,真是跑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