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一首战争诗,描绘的场景清晰可见。根据最后一句的用词,应是褒扬士兵勇猛善战,仿佛在表达对在场众人的肯定。
可不知为何,稍有一些敏锐的,总觉得这诗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们想个明白,顾元达已悄然走远,拎起道童离开山麓。
他的脚步看似悠闲飘逸,实则极快,完全不给某些人咂摸出味道的机会。
等两人彻底脱离危险,道童被拎着走了好几里,他才回过神,手脚并用地使劲挣扎。
“放手,快放我下来!”
顾元达并未有丝毫松懈,对道童的要求听而不闻。
“顾至!”
顾元达继续向前走,只是在心里想道:原来原主叫顾至。
“顾至,你今天威风了是不是?连舅舅的话都不听了?”
顾元达终于如他所愿停下脚步,眉锋微扬,像是碰到什么有趣的事,上下打量这个高度只到他腰间的垂髫小童。
“舅舅?”
这个胆大包天,颐指气使的道童,竟然是原主的舅舅?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舅舅,还不放我下来?虽然你比我年长八岁,可到底‘甥舅有序’,由不得你乱来。”
道童却是没发现顾元达尾音的上翘,只以为他刚刚逞强太久,现在还无法完全恢复,在严肃喝令后,话音转软,高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顾元达的后背,“阿湛乖,舅舅在这,不怕不怕。”
顾至啼笑皆非,任由道童对他一顿猛拍,等道童的动作停下,他才转手将道童抱起,将浮尘塞他手里,继续赶路。
“停停停——我不是叫你把我放下来吗?”
道童重新开始扑棱,被顾元达轻而易举地按住双臂:“特殊时期,特殊行事,还请‘舅舅’海涵。”
道童倒也思维灵活,第一时间便听明白顾元达所谓的“特殊时期”是指什么。
“可是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足下步履未停,五感时刻盯防四周动静,顾元达不忘答言,并未因为对方只是个孩子就随口敷衍:“我们只能步行,得早些找一个地势高的地方,才能防止被他们的骑兵追上。”
道童若有所思,隔着顾元达宽阔瘦削的肩,眺望来时之路:“都已经放我们走了,他们还会再追上来吗?”
“那可说不准。”顾元达敏捷地迈上崎岖的小径,专挑兵马难行的山道走,“士族达官,能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傻瓜?更何况……”
更何况,他还在走之前留下那样的一首诗,只希望那些人在回过味的时候,不要暴跳如雷才好。
道童不知他心中所想,犹有几分不甘:“你怎么就把玉玺交给袁绍了,这和我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终于听到等到对方主动交代信息,顾元达便作出一副吃力赶路,一时间答不上话的模样,任由道童宣泄心中的情绪。
果不其然,道童并未在意这点,继续絮叨:“我们之前明明商量好了——.一起假装得道高人忽悠袁绍出兵,如果袁绍不答应,我们就用激将法,骂到他答应;激将法还不成,我们再跑路,把玉玺送给真正出兵出力的人。现在,袁绍都没答应出兵,你怎么就把玉玺送出去了,你你你,那可是玉玺啊,你是想气死我吗?”
听完这一番剖白,顾元达默然无言,暗道:要是真按这一计划执行,都不用等他气死了,两个人直接变成两具尸体,挂在营帐外风干。
真不知道该夸他一句胆大妄为,还是该无奈他们想得过于简单,险些白白送命。
“你就这么自信——按照原计划,我和你能成功地骂完所有人,全身而退?”
那未免也太小瞧这个时代的士人对名声与尊严的重视了。
除非两人真的身负异能,精通道法,可以驱使鬼神为自己所用,无惧千军万马之危。可若是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们二人又何至于要想法设法地激袁绍出兵?
两个血气方刚的未成年,如何确信自己可以忽悠各路英豪,左右他们的行动?
顾元达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盲目乐观的答案,却没想到,道童沉默了片刻,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事危险,就轻易放弃吧,大从兄还在等着我们去救他呢。”
大从兄?
又听到一个存疑词汇的顾元达,将这三个字牢记于心。
从兄,根据他的了解,在古代的含义等同于现代的堂哥。当然,广义上,从兄除了指堂哥,还能指关系比较亲近的族兄。
不管这个从兄指的是堂兄还是族兄,都传递了同一个信息——小道童和原主这次冒险,是为了救自己的亲人。至于劝袁绍出兵和救人有什么关系……
顾元达心中萌发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只因信息不足,尚不能完全肯定。
眼见道童愁眉不展,顾元达正欲转开话题,忽的,道童再次神气翘首,“不过你也太谨慎了些,袁绍这些人兴举义兵,本就是打着征讨董卓的旗号,我们两个‘方外之人’,劝他们征讨董卓,就算言语上有了龃龉,也不至于真的要了我们的性命。否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要敢杀我们,一个‘贪生怕死,草菅人命,心胸狭窄’的罪名总免不了。”
见他嘚瑟,顾元达没忍住,抬手掐了掐他的脸:“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想得如此直白,一点也不明白弄权者心中的弯弯绕绕。
“就算他们真的动手,也不惧流言。大可以说是某个弓箭手射错了箭,又或是某个小将自作主张。”等到指尖挣扎的脸彻底僵住,顾元达才松了手,眸光幽邃,“等到那时,还会有人为我们定罪:说是高人,为何连一支暗箭都躲不过?可见是滥竽充数,故意装神弄鬼、搅乱军心。”
道童后背的细毛根根直竖,不知是因为这番话,还是因为顾元达眼底一瞬凝聚的极致晦暗。
他还来不及感受紧缩心脏的窒碍,那双黑眸已重新溢出笑意,湛清剔透。
“所以,以防万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玉玺于我二人太过烫手,不如给了袁绍……”
实际上,这玉玺对袁绍而言同样算是烫手山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