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作什么,这也没有外人,崧儿你有话直说就是。”
萧承崧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无心给五哥惹了祸,心头生悔过意不去,可圣意难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就是昨日伶娘娘和施姑娘在御花园练舞,不想中途出了意外,施姑娘崴到脚,还差点从高台上摔下来,不过幸好当时有凛哥哥路过,情况危机之下,他奔过去及时将人给救了下来……其实不过是小事,就是看到的人多了,传言随之就起了。”
他只详述了萧承凛的救人之况,至于如今各宫所传的花样谣言,他知轻重地省了去。
话落,他只将心思放在了梁帝和萧承凛身上,全然未觉此刻身后也有一道沉鸷目光煞然扫过。
“传言?既是救人,又能如何相传?”
梁帝再次问语,其身侧的张公公听了,当下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也知道?”梁帝看向张公公,语气有些讳莫如深,“看来还真有传言,他们都不说,那你来说。”
有些话确实不宜由殿下们亲言,张公公在旁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由自己来接话。
“回陛下,其实无非是些腌臜话。听说是当时情况危紧,殿下若想救,只能将人搂了,其实就因为这个,便导致了谣言猛如虎。”
闻言,梁帝默了默没言语,面上亦辩不出喜怒来。
见状,张公公忙将头垂低,两位殿下也紧张地登时提紧一口气。
萧承凛有些难挨,忍不住想解释两句,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身后的霍厌忽的上前两步,高挺身姿立于殿前中央。
余光可见,其面色不知为何压抑得深,连开口语气也显格外得沉厉。
“陛下,微臣忽的想起城郊演训场还有军务未处理完毕,关于加兵沔南之事,既丞相有所异议,那便不如改日放在朝堂上,与众位同僚共同参议。”
见霍将军一心思量国事,而自己的两个“出色”皇子,满脑子想得都是些风风月月,思及此,梁帝不禁觉得汗颜。
他看向霍厌,和一旁久立未言的丞相,凝神再次嘱咐开口:“既如此,寡人便不再多留两位,只是还是那句话,政见不统乃朝堂常事,你二人都是我大梁国之栋梁,和气是万不可伤的。”
两人同时躬身回:“是,陛下。”
言榷和霍厌离殿,梁帝看着两人背影,当下心头还是忧虑未散。
丞相面上倒是未见什么异样,毕竟有足够的阅历,遇事自是能更加稳重冷持。
可霍厌却是实实叫人放心不下,方才他脸上是明显地透出不耐和恼意,尤其在凛儿打断话题,插空述了相救那西凉女一事时,他面色沉得简直冷冽逼人。
其实想想也可理解,像霍厌这样不近美色,满怀一腔报国热血的战神将军,看着大梁的皇子们竟会为了一貌美异域女子,在北宸殿如此煞有其事地讨论,自是会怒其不争,叹其纵靡。
思及此,梁帝不由恼火更甚。
当下绷紧面目命令说:“以后在北宸殿,无关紧要的事绝不许再讨论!”
闻言,萧承凛和萧承崧彼此对视一眼,当即只觉心头有苦说不出。
他们根本也不想说啊,可是父皇却非要逼问……他们又哪敢不从?
……
上次小玉来传话,和施霓说定的时辰是晚间门戌时。
于是全天里,施霓都紧绷着一根神经,未敢有丝毫的放松。
尤其上午,她在云香堂照常教习伶贵人练舞时,大概表现得太过魂不守舍,还得了伶贵人的关怀提醒。
伶贵人只以为她是还在介怀昨日与宣王之事,故而特意停下动作,意欲帮她解忧。
“妹妹,昨日之事后来你也并未问过我,不过看你忧心甚重,我不防就跟你坦白说了吧。”
施霓当即困惑抬眼,不知伶娘娘为何忽的神情严肃起来。
接着,就听其诚述道:“其实昨日,我并非真的忘记动作,绊你的那一下也是我刻意为之。”
施霓微显惊诧:“娘娘……”
“先听我把话说完。”伶贵人把手伸过来,搭在她手腕上,后而认真道,“之前我曾问过你,若以后不想留在宫中,可否有心仪人选,当时你说不敢奢求,我便认作没有。可是妹妹,依你这特殊身份,又怎可漫无目的任凭命运使渡?你不及时争取,只颓丧地任人去择选,那到时若当真被一纨绔子或是鳏夫看上,你还有退路可走吗?恐怕最后,连份体面都难以留存。”
“你我非亲非故,你心善帮我一回,我刘伶素来不欠人情,所以我便想照着自己认定的高标准,为你主动争取一把。宣王此人没什么城府,虽无缘皇位竞争,不过好在性格算得随和爽朗,该是陛下可允范围里的最好人选了。”
闻言,施霓反应半响,这才明白伶娘娘昨日闹出那么一遭,原竟是想为她寻得一段佳偶天成,当下不禁倍感错愕。
可是宣王……自她进京以来,两人算上昨日才总共见过两次面,实在没存过那份心思。
“谢娘娘的好意……”施霓不知该如何说,开口犹豫着才刚谢过,就被娘娘心急地打断。
“别光谢啊。我说的话你都听进了吗?若是宣王不行,别人你若看上眼了,也一定记得要主动争取。陛下的这些皇子里,除去太子不行,其实武王殿下也与你年纪相仿……至于旁的支系,勇毅侯家的世子,还有伯爵府的公子,这些簪缨世家都是不失为良居的。你生着这样招人,若不计较成正头娘子,待圣上松了口,不知有多少人要来抢你,就怕到时有人拿权说话,强要了妹妹去,趁着现在,妹妹还能有的选。”
伶贵人是务实派,什么镜花水月在她眼里根本都不值一提,情情爱爱的也更不如一顿饱饭来得实在,她帮施霓打眼,首先看中的一条就是今后的富贵体面,至于郎君是否为钟情良人,都在其二的考虑范围里。
施霓被伶贵人当下这么一通逼,终于将隐匿心底的可怜妄想,重新放到明面上来思索。
她的确早已有了心仪的人选,可那人的外臣身份,与她注定是无缘的。
本就相隔深沟鸿壑的两人,再怎么努力争取,最后不也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吗?
“娘娘的善言我都记下了。可是有的人,恐怕不是我想争取,就能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