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几千万年里,她虽陷入沉睡,但因灵魂存于躯壳,所以她一直是能感受得到月神的存在的。
她听过月神闲暇时哼唱的小曲,闻过月神烦闷时同宿命的抱怨。
对她而言,月神既是“母亲”,也是朋友。
所以当她第一次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相似的女神时,她下意识躬身行礼。
「礼」由此诞生。
月神先是局促,随后欣喜。
明月的出现,仿佛将她从创造万物的孤寂中拯救出来——虽在过去的几千万年里有宿命与她相陪,但宿命如风,无影无形,无拘无束。祂游荡世间各地,为所见到的一切安排自己属意的命运线。偶尔回来,也是催促月神创造万物。
“明月的到来令月神欢悦,但还没待她高兴,她就透过明月看见宿命为其安排的命运。”
那是怎样的一生,唯用“坎坷”方可形容。
除去在她身边的时光,明月余生,竟无半点欢愉。
“月神愤怒,要求宿命将明月的命运改写,却遭宿命冷冰冰的拒绝。宿命道:‘月神,你我同出混沌,各司其职。我不曾干预你创造万界万物,你也不应该要求我改写我谱下的命运。’”
“月神沉吟许久,动之以情:‘宿命,我确实不该发火。但你我相伴亿年,明月于我,就如你于我。我现在的心情,我想你能明白。今日我能为她求你,来日我自然也能为你付诸所有。就求你成全我一次。’”
“宿命却不为所动,因为祂知道,和月神创造的明月不同,祂是诞生于天地混沌间的一抹神识。天上地下,几乎没有任何神、人、物能将祂摧毁。祂不需要月神的付诸所有。”
“祂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像无数个祂惹怒月神的夜晚如流水般过去。第二日,祂照旧来到月神身边,催促月神唤醒万物。祂为月神创造每一个人、每一只生物,都安排了属于他们的命运。祂迫不及待地想看他们醒来后在祂安排下遭受命运带来的苦难和捉弄。”
“但就同祂拒绝月神一般,月神也拒绝了祂。她看出宿命的目的不过是将她所创造出来的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她拒绝唤醒万物,拒绝宿命的一切要求,除非宿命修订更公平、公正的规则与命运。”
“宿命恼怒,可祂和月神同根同源、同出混沌,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在很长的时间里,在浩瀚的天界,都出现这样一幅场景——月神护着明月,而宿命在一旁虎视眈眈。祂认定是这个女人改变了月神,是这个女人破坏了祂和月神之间的情谊。祂想毁灭她,也想控制月神。”
宗越静静听着,她不知道元嘉从哪听来的传说,但她愿意听下去。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男人的出现后。他出生于另一个世界,他们世界的王为情所困,毁天灭地,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闯进月神和宿命所在的世界里。”
“宿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过往,看见他记忆里王发狂的恐怖场面。那一刻,通过另一个世界的世界之主,宿命领悟出独属于祂的杀招。”
不用元嘉明说宗越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宿命对月神用了祂新领悟的杀招,控制住月神,唤醒万物。虽然不知道月神最后为何会落到转世投胎,那个叫明月的女人又去了何处,但宗越至少猜到——
“神王就是那个从另一个世界逃来让宿命领悟杀招的男人?”宗越问。
他有功,所以宿命让祂当上神王。
元嘉点头。所以当他蒙难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去求宿命。
宗越又问:“你是从哪得知这些事的?”
她原以为元嘉会答“从宿命处”,没想到却听他老老实实道:“从梦里。”
见宗越看过去,他微垂下眼睑,平淡说道:“从很久很久以前起,我就经常在梦里看见这些。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梦里的人是谁,又是否是真实存在。直到宿命找上我,让我回到现在来阻止娘娘。我才知道,梦中的男女不是别人,而是月神,明月和神王他们。”
他没有说宿命,是因为宿命一直是无形的。祂存于世间,连创世月神都捕捉不到。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这些。”宗越一脸冷漠地说,“如果你只是想让我知晓我赢过,说到神界那里就可以停。”
元嘉笑笑,走到宗越身边低声道:“一来是我觉得娘娘应该知道事情的所有始末,二来则是因为……我在想,若是我搬出远古神宿命,娘娘或许就会放弃?”
宗越睇他一眼:“你觉得我会?”
元嘉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定呢。”
“说不定在我如实供述后,娘娘就会想着改变命运,而不是毁灭天地。”
宗越却想得很清楚,“祂如果真愿意改写规则命运,就不会派你来,而是亲自和我商谈。”
连陪祂亿万年的月神都改变不了祂想法,宗越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改变。
元嘉叹口气,他知晓欺瞒不过宗越,于是停顿片刻后问:“那娘娘觉得,这个世界,要变得如何你才能接受?”
宗越直视他,挑眉道:“我要邪胜不过正,日月颠倒,神界坍塌,连宿命也给不了人枷锁。”
元嘉道:“邪一直是胜不过正的,娘娘要的邪不胜正,是绝对的正义和公平吗?”
宗越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