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牵着她走进内室,转头对着梁九功嘱咐道,“若有人前来回禀,及时与朕回话。”
此时情况紧急,他虽然想和这个笨丫头好生掰扯,但是到底百姓为重。梁九功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
内室是康熙睡得最多的寝室,往日里这里面摆放着许多名贵之物,如今也只剩下一张床榻。
见乌希哈打量屋里的情况,康熙开口解释道,“你说夜里安全,朕便叫人趁夜收拾了易碎的珍贵之物,到底都是朕的爱物,又都价值连城的。纵使朕是皇帝,也是会心疼的。”
这话康熙毫不避讳地便说了出来,丝毫不顾忌自己作为皇帝财大气粗的颜面。
许是康熙一如往常的态度安了乌希哈的心,见他这般说话,乌希哈也跟着应道,“晚间的时候,后妃们也都派了人回去收拾家当,我自己的东西也都收拢装了箱,若是不出意外应该都能保全了。”
康熙顺着话想了想乌希哈的东西,除了她自己进宫时带的好几十台的嫁妆,这三年来他也陆续送了好些东西,她又最爱布置房间,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想来她的宫人也要好生收拾一番。
说完这话,屋子里安静下来。
其实往日里两人相处也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只觉得一个对视、一个笑容、一点身体接触都仿佛掺着蜜一样,空气都是松弛而和谐的。
乌希哈捏了捏手指,声音微微收紧,“皇上,臣妾今日……”
康熙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乌希哈被他按着坐在了软塌上,两个人高度仿佛,面对面看着彼此。
看着乌希哈,康熙叹了口气,“朕都打算含混过去了,你倒好,还来自投罗网。”
明明康熙的语气不算严厉,也没有往常说情话时的温柔,可是一下子就催出了乌希哈的泪来。
什么害怕、什么孤勇、什么和他谈判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安全和自由,所有的一切故作坚强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也没有超高的手腕智慧,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凭上辈子宽广的知识面和这辈子投的好胎。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多读了很多书的普通女孩子,没有洞察人心的机敏,也没有翻云覆雨的政治才华,甚至连冷血自私的心肠也没有。
她何尝不知道多做多错的道理,多拿出一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就多一份暴露的可能。可是有无数的道德规范驯化着她,有百年的屈辱历史鞭挞着她。
她想尽一份力,为这同一片时空下努力挣扎活着的人们,为百年后的这片依然厚重包容的土地。
或许有点傻,可是……
萤火虽小,也愿为黑夜照明。
哪怕只是一夜。
作为一个曾经,不对,现在也是的一个热血青年,她虽然一直想躺平苟活,但却一直在从心地努力改变着历史。
她其实早就在心底隐隐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只不过人性求生,她努力地做个埋着头的鸵鸟,想着能拖一时便拖一时罢了。
乌希哈呆愣愣地坐在软榻上,眼泪啪嗒啪嗒的一滴滴往下落,氤在衣服上,成了一团一团的深色。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打了个哭嗝儿,一下子消融了屋中寂静的氛围。
康熙正一脸认真地准备听她说一说前因后果,一下子被这个哭嗝儿打乱了节奏,一时间也哭笑不得,只得抽出帕子,没好气地给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