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快烧开了。
顾星洛觉得等会他就走了。
如果这算是一段感情,江言琛对她是十分,毫不收敛,而她的回应,连半分都算不上。
顾星洛一直都觉得,她回想七年前,就特别心疼。
已经不知道,心疼的是什么。
是心疼那天暴雨里的江言琛,还是心疼这七年过的并不容易的江言琛。
顾星洛不太受控地抬起脚步,往厨房里走去。
她没穿鞋,江言琛还在等水烧烤。
她看着他的背影,鼻子酸涩,她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一直以来,都是他走在她的身后。
他仿佛,在试着一片片捡起她的碎片,那么努力地拼合。
她那么冷淡,那么爱逃避的一个人。
他从来都没觉得他该离开。
以前顾星洛觉得,他的人生尽是坦途一片光明,千万别为了一个人陷入偏执的困境。
她不想看到他打碎自己,只为了与她的碎片融合。
而现在,顾星洛也不想再思考那么多。
她总是习惯向后退。
——顾星洛,那就别弥补我了,朝我走一步就够了。
她在他身后站了好久好久。
然后仿佛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慢慢向前走了一步。
很轻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她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很虚浮很轻,却依然感受到了他柔软的衣服下紧实温热的腰腹。
她闭了闭眼,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
江言琛一动未动,胸膛略微起伏,静谧的空气中,电热水壶自动关闭了,而后是极致的静谧。
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江言琛的心跳声。
也更为清晰地,嗅到了他的气息。
让她的贪恋占据了理智,在随着分秒蔓延。
江言琛动了动。
顾星洛低声说,“我是不是该松开了?”
他还是没说话,却转了个身。
宽敞的厨房有窗户,外面的夜色寂静,只有一些路灯沿途铺成了一条银河。
万千的人世间,什么都与她无关。
时间静止,四目相对,她觉得她自动摒弃了所有的所有。
江言琛后腰抵在橱柜上,身形微弓,神态让她不敢看,他不动声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些深而静的情绪。
顾星洛想岔开这话题。
应该,不太负责任的走掉。
结果这想法才冒上来,江言琛忽然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顾星洛呆呆的,他的怀中宽厚而温热,她的额头蹭过了他的颈窝,那触感仿佛不真实。
江言琛抱她抱的很用力。
顾星洛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只是,努力的向前了一步。
江言琛的手揽在她的腰上,从他的角度,他只看到顾星洛的长发,软软的扫过了他的手腕。
又痒,又让他觉得,心上空缺了那么多年的位置。
被她填满。
一点点地,占据了他全部的心脏。
他的渴望与理智仿佛被催化,却又克制忍耐。
他开始回想起傍晚时。
顾星洛那条黑色的旗袍,水绒的面料,沉寂,没入夜色,她的唇瓣殷红,乌发微挽。
那时他就忽然在想。
如果抱她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而他现在得到了答案。
他的心尽数被她占据,她无孔不入地沁入他的全部,在他心中扎根而生,他的全部都是她。
“那你就,多抱一会吧,”江言琛的声音擦过她的耳畔,像过电,让她的心柔软。
她嗅到一□□惑,隐于这极致的安静中。
“顾星洛,”他说,“你的所有都挺让我上瘾的。”
“……我知道了,”顾星洛讷讷地说,他抱的很用力,她几乎要被他揉进了怀里,“我感觉到了。”
“……”
江言琛还是没松开她。
顾星洛也希望这一刻,能久一点。
她也不是很确定,明天看到他,她会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那个爱逃避的自己会不会突然醒来。
她沉默了好久,安安静静地问他,“那……”
他等着她继续说。
“明天,如果我退缩了,你会讨厌我吗?”她觉得自己时刻都在做最坏的打算。
她其实,很想听到很多很多确定的、坚定的答案。
而这些答案,从来都不能是被她讨要来的。
她想起之前郝佳米分享的那个测试的答案——
“你是回避型人格,跟你开始一段关系和感情会很累,你需要很多很多坚定的,确定的答案。”
“不会,”江言琛静静地说,“明天,后天,下一个七年,下下一个七年……顾星洛,停不下来的,你还在,我就永远只懂站在这爱你。”
“……”
“以前我觉得,阿斯伯格是我的疾病,”江言琛说,“但它能让我这样偏执地记得你,就不是我的病。”
“……”
“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你在我面前,就已经胜过一切了。”
顾星洛闭了闭眼,轻轻抬起手,很轻地回应他。
她不懂阿斯伯格的世界是怎样的,在别人的眼中,他像个与世隔绝的偏执狂,他的世界非黑即白,他沉默冰冷,能吸引他的事情少之又少。
可即便她不懂阿斯伯格。
她懂江言琛。
他对她的感情,像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仿佛可以与生死和时间比肩。
——停不下来的,你还在,我就永远只懂站在这爱你。
她怎么何尝不是如此,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感觉安心和踏实。
就像当时,她为什么来到了陌生的淮川。
因为她知道,江言琛在这。
她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和他在一个城市,就够了。
她就觉得,他们还在同一个城市里,不再是几千公里的距离。
在同一个城市,她就很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