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顶端的正中间有个红色的高考倒计时。
数字每天都在变从300递减到了200多,时间越来越紧凑。
课桌上的试卷越垒越高,各个科目堆在一起像坐小山。步入高三之后,老师总是很忙,皱着眉头,嘴上总挂着一句:“数数你的试卷有没有漏掉。”
嘉城的秋天太短,一场秋雨过后毫无预兆地变冷。
贺让骁待在教室的时间越来越多,不是睡觉就是写题,偶尔跟林澈去打篮球,回来就会被黄彬抓着训斥。
后来下了课也不跑去占场地,程尔觉着他越来越像一只猫,怕冷的猫,冲锋衣外套拉到顶,锁住喉咙和后颈,袖口箍着手腕还不够,手指也要缩进袖子里。
程尔去办公室领了试卷回来,按照组分发下去,视线扫了一眼安静睡着的贺让骁,抿了抿唇。
她刚座位走,林澈刚去厕所回来,手上湿漉漉的,他看见贺让骁睡着,突然起了坏心,走到他旁边停下。
坏心眼似的伸出双手,故意朝他脖子里甩水。
贺让骁感觉后颈被碰了下,力道挺明显,耳边还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好像是程尔在说什么。
他睁开眼的同时一把按住后颈,没醒透的眼睛里透着几分未收敛的冷戾。
眼风扫过时,还挺迫人的,林澈赔笑说:“骁哥,我就是闹着玩。”
贺让骁移眼,看了眼按着的手,是程尔的。
程尔低声说林澈,“他睡得好好的,你非把他弄醒。”
视线往下,落在被他紧紧捏着的手腕,那儿皮肤白,不经捏,他只不过力气稍微大了点,指下就有些泛红。
她在护着他啊。
不知道怎么的,心特别痒,特别想抱她。
“我哪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林澈也吓到了,在校服上蹭干了水。
祁妙倚着桌子看热闹,幸灾乐祸一句:“活该。”
林澈没想到祁妙也说他,他伸手去抢祁妙的杂志,没想到被祁妙同桌坐直了拦了下。
同桌一本正经护着祁妙,“班主任说教室里不能打闹。”
祁妙得意朝他吐舌头。
林澈嗤笑声,对祁妙同桌说:“班主任说你努力就能考年级第一,你怎么没考。”
闹腾一通,林澈回到座位上,捞出书重重扔在课桌上,看起来气得不轻。
程尔问祁妙,“他没事吧?”
祁妙说:“气死他得了。”
手腕又被捏了一下,她才恍然意识到贺让骁手没松,他俩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她的掌心护着他后颈。
“捏疼了没?”贺让骁松开手,被他捏过的地方肤色比旁边要深一点。
有点惹眼。
“这么护着我啊?”
贺让骁的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他说好感动啊。
程尔坐下,收回手腕,手指挨了挨被他捏过的地方,心尖又烫了起来。
怎么办。
呼吸都是烫的。
“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贺让骁没醒透,耷拉着眼皮,睫毛在手臂上蹭的,论七八糟地支着,眼神散的不知道往哪里看。
“有点。”他嗓音也哑,像是砂纸磨过,说完还咳嗽两声。
程尔移眼看他,见他咳嗽个没完,不像是呛到那种,又伸手去碰他的手背。
贺让骁愣住,视线晃到她身上,“干嘛?”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脸都咳得有点红了,他从课桌里勾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往嘴里喂了一口。
咳嗽终于平息,他有些不太精神的拧瓶盖。
“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他的手不太热,但程尔觉着症状就是感冒了。
贺让骁沙哑着嗓子说:“可能吧。”
他好像不是很在乎自己是不是生病,愣了会儿,又枕着手趴下要睡,程尔从课桌找出体温计,塞给贺让骁。
“你先量个体温,感冒了要吃药的。”
不知道他是生病了没力气,还是故意的,手臂软软地垂着,程尔把温度计塞他手里,他吊儿郎当地捏着晃,就是不往腋下放。
程尔伸手来夺,他就笑,漆黑湿润的眼角有些粉,笑得痞痞的坏坏的,有些勾人。
程尔经不住他这么看,坐端正了,开始翻作业,等贺让骁玩够了,会自己测量的。
几秒后,贺让骁乖乖将温度计放进衣服里,闭着眼趴在桌上。
这一趴就睡到了中午放学。
中途老师过来问,程尔都以感冒发烧为由掩盖过去了。
回周寄那儿吃饭时,程尔临时去了趟药店,回来时正巧碰着贺让骁坐在大厅里,歪着头瞧着她。
她手指捏了下塑料袋,朝他走去,“感冒了先吃药。”
周寄从楼上下来,嘿嘿笑了声,扬起下巴说:“吃药之前先吃饭。”
贺让骁淡淡瞥他,接过塑料袋勾在手上,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那次程尔生病,病恹恹趴在桌上,他当时什么都来不想,本能地起身跑去校医务室,当医生问及症状时,才觉着自己有点魔怔了。
转身就去小商店买了袋冰水欲盖弥彰,后来那盒感冒药,隔了一天才给她。
手指勾着塑料袋绕了绕,他起身去接水,拆开包装袋冲了袋冲剂喝下。
周寄偷偷瞧着这一幕,撞了下程尔胳膊,低声说:“以前就算感冒要死了,他也不会吃药。小小年纪妻管严。”
“……”
贺让骁放下杯子,转过来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他走过去,手往程尔肩膀一搭,把人推着往院子里去。
“他脑子不太好。你少跟她交头接耳。”
周寄骂了句,“我看你是嫉妒。”
今天阿姨做了红烧肉还有炸丸子,贺让骁拆了双筷子递给程尔,自己又够了一双筷子,懒懒抬眼看周寄,“嫉妒什么?”
周寄哼笑,“当然是跟程尔妹妹无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