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挥师北伐 第十二章 东线大战(一)

残阳起风雷 黑角人熊 1696 字 2022-09-24

高继勋的举兵投降,仿佛真的是南北大战的转折点,在那之后的申军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早就急不可耐的苏哈昌领着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冲着连川港就杀了过来。这回苏哈昌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一路十万人马仍然从正面经湖岭往连川港猛冲,另一路五万人马由苏哈昌手下一员悍将恩克带领,绕道连川港的西侧直插过来。这个恩克在申军之中是个比较年轻的头领,二十岁出头却是一脸的沧桑,先前就是一个等级很低的小校,好在,世子慧眼识金将他提拔到身边,时常委之重任,因此这个恩克对苏哈昌自然是忠心耿耿。

这边杜恺和王明宝当然也是严阵以待,他们利用双方休战的这几天,杜恺他们不仅挖通了干枯的运河,开始将军需粮草源源不断的往新郑城运送过去。同时,为了准备对抗申兵的攻势,杜恺让士卒们在连川港到与湖岭之间,挖出了前后三条又深又宽的壕沟,弓弩手和长枪兵就藏这三条长长的壕沟里,随时准备对申军铁骑发起致命一击。

可是,王明宝心中一直还是不踏实,这天夜里,一切都准备停当后,他问杜恺道:“主将,咱们的弟兄都是步卒,自古以来,以步卒对战铁骑,无不于旷野之上,垒高阵位,而后自上而下施以密箭方可却敌,我们何不也遍垒高地,待两军交阵,我军便可居高临下坚守营垒。如此,或有取胜的可能!”

“唉!”杜恺叹了口气说道:“王将军所言极是,可是广筑高垒,就得挖地取土,还得搬运大石登顶筑城,所需人工,工时甚巨。只怕是我们还没有完工,敌兵便已杀来!如是,不如就将取土之地挖深挖宽,再将挖出之土堆高于壕沟之前。如此布阵应该能有些作为!”

王明宝听着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所言有理!”

杜恺接着说道:“只是,这港口的侧翼我还是放心不下!”

“主将此话怎讲!”

“我军多是步卒,在广袤之地与敌铁骑周旋,本就无法躲闪腾挪,只能是依着所筑工事苦苦支撑而已,可眼下咱们兵少,对手此番必出全部精锐!如此,若西边侧翼有快马偷袭,则我军后路折断,那时,我军必为敌两面夹击,声势必溃!”

王明宝抱拳说道:“如主将不弃,明宝愿领两万精兵前往,拼死阻敌!不负将军与朝廷之厚恩!”

杜恺双手扶起王明宝恳切地说道:“将军请起,此战凶多吉少,九死一生。况且,我也只能给你五千人马,将军可愿负此重任?”

王明宝一听只能给五千人,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他仍然咬紧牙关说道:“明宝定不负将军厚望!”

“好!”杜恺看着自己的属下坚定的表情,再想想即将开始的惨烈战事,不觉眼眶湿润了。他强迫自己定下神来牵起王明宝的手腕说了声:“来!”把王明宝拉着望向了西北方向,而后交代道:“这西北方向十里之处,有一长段的青石路,必是当年营建此港时铺下的。如今,已多年无人问津,前些天,我已命人将那石路扫去浮土,修正了出来,这港内的粮草中恰有千石黄豆,你一并带去,敌若由此侧击我军,则必由那十里远的青石路袭来,其兵力定是数倍于我。你记住,万不可贸然挺身阻击。可将所带黄豆尽撒于青石路面上,待敌疾驰而来,铁蹄打滑翻倒之时,再令军士们执长刃上前击杀。还有,当多下扎马钉,绊马索等物。如此,尚可与敌久持!”

“末将记下了!”王明宝抱拳道。

杜恺握住王明宝的双拳缓缓按下说道:“明日之战,事关我军生死。我已决心孤注一掷,你我身后的连川港内将空无一兵!如果天黑前,两路申军突破我军所有防线,那我军就必死无疑了!”

王明宝躬身拜道:“主将请放心,明日一战,明宝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在太阳落山前将敌挡在港外!”

杜恺重重点着头,他也双手抱拳语气沉重地说道:“拜托了!”

夏天的日头起得特别早,经过一夜的休整,匆匆赶来的申军二十万铁骑早早便恢复了元气,战马们粗大的鼻孔里不时地喷着白气,阵阵粗壮的声响让人闻之胆寒,再看它们健硕的肌肉,在日头下油光发亮,即便你握有锋利的刀剑,怕也劈砍不出一丝血红。

苏哈昌决定在清晨便发起进攻,面对杜恺这样的强敌,可能只有依靠着战马粗壮的四蹄下那踏烂大地的气力,才能在日光里扫清那些无处藏身的津军士卒。可是迁延到黄昏甚至等到月上枝头,那么大津军的步卒们就有机会躲在暗夜里发起突袭了!所以,战斗必须在黄昏前结束!为此,天未亮时恩克便已领着人马提前出发了。

很快,苏哈昌便发起了攻势,这回他不慌不忙,并没有全军压上,而是分出左右两队轻骑,分别向湖岭的两山疾驰而去!苏哈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先掰断大津军的这两颗利齿!

要说这骑术之精良,恐怕全天下无人能出申军之右,两队轻骑都是两骑成行的突击向前,两名骑士各拉着一张拖网左右两端的绳头,每张拖在地上的拖网上都横着一个沙袋,冲击之间每队并排的两名骑士,都会在两山前二十丈远的地方同时猛拉缰绳,而后不待战马前蹄扬起,便一同借着惯力将拖网里的沙袋拼命拉起并甩向前方。接着,二人拉马自左右两边分别后撤。然后第二列,第三列……,飞出去的沙袋齐齐地落在了两山立于大地的矮崖前。也就半个时辰的工夫,两座土岭前俨然已经铺就了一条登山之路了。

眼看时机成熟,苏哈昌挥刀大呼道:“来呀!冲上去!”

于是,申军骑阵中立即有两支骑士吼叫着迅猛地扑杀了上来,他们的队形像一柄尖锐的刀锋,直直插向湖岭的两山。而山上的津军军士也毫无畏惧,他们每山分出一百名死士,冲着申兵铺好的沙袋路上倒下了事先准备好的豆油,而后手持长矛严阵以待!

申兵们当然是不管不顾,他们知道那些油不是焦油,烧不起来,因为两座土岭弹丸大小,上面定是摆满了炮弹、火药。申兵们握着弯刀的手旋转着高扬过头顶,呼啸着就跃上了飞垒起来的沙袋,然而打滑的马蹄还是让他们中的许多人跌落了下来。早就紧张不已的津军士卒们,立刻就端起手里的长矛,狠狠地将矛尖扎进失足申兵的血肉里!然而,后继的申兵眼见同伴落马却并没有惊慌,他们仍旧策马扑杀了上来,在还未踏上沙袋之时,便先放出一排利箭,那些未执盾牌的津军士卒无处可躲,成片的中箭跌下矮崖。于是,两军将死而未死之士,又在矮崖之下拼斗了起来,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申兵们已无力握起散落的弯刀,他们就用牙齿死死咬住对手,直到对手的鲜血从他们的齿间喷涌而出,而他们的对手也已无力发出骇人的惨叫,他们有人拼尽气力反转身体将对手压在身下,用自己的额头反复冲撞着申兵的面颊,有的忍着巨痛将刚刚深入肌体的利箭拔出,再呼叫着狠命扎进对手的身体。其实他们早已无力喊叫,但那箭头的倒刺带出的大块血肉,还是让他们因疼痛而大叫着与敌人同归于尽。

如此,反复的攻击与死守,迅速在矮崖下垒起了双方士卒的尸首。两山上还在不断放出炮声,虽然,这时大津军放射出的火球对于冲击队形刻意宽松的申兵来说,杀伤之力有限,而且,操炮的士卒还被不停的抽去将性命填到矮崖之下,但那炮声尽管逐渐稀落,却仍然倔强地吼叫着。

也许,双方都预料到了今日的战事逃不了血肉横飞的惨烈,但一开始的搏杀就在地狱的门口展开,两军将士都已将性命沉入了地府,却仍不愿放开对手的肢体。这着实也让双方的统帅震惊不已。

这时,在苏哈昌远望的视野里,远处的平地上冒出了许多“黑点”,这些黑点飞快地向着湖岭的两山奔跑着。苏哈昌不觉微微扬起了嘴角,那肯定是杜恺向两山派出的援兵,这些人为了行动迅速,甚至都没有穿铠甲,他们拼命地跑向两山,很多人摔倒在地,还止不住得向前翻滚了老远才又控制住身体,然而再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向前狂奔。

联想到两山上的炮声渐渐稀落,苏哈昌不由的高呼道:“好!在两个土岭上的津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别管了,全军听令,冲过湖岭,拿下连川港正在此时!冲啊!”

这时,身处苏哈昌对面的杜恺,同样眼望着正冲向两山的士卒,却只能咬着牙将泪水往肚子里咽。他们哪里是援兵啊!那是杜恺派出的死士,他们舍生忘死的冲击,为的就是要告诉申军,两山上已是兵力将尽,好让苏哈昌引兵向杜恺的阵位冲杀过来。这样,两山上的二十门火炮,可能还会有些许喘息之机。而这些不着铠甲奋力前冲的士卒,靠着自己的两条脚又怎么能够跑得过申军铁骑的四蹄呢?也就是说,他们此时正是将自己的血肉抛洒在荒野上,为的只是要保住两山上那二十门火炮。

果然,苏哈昌一声令下,申军全线出击,粗壮的四蹄在他们的胯下奋起,厚重的弯刀在他们的头顶翻转,在等待他们的大津军眼里,眼前的敌军正如天际间连片的乌云拉拽着大地,向着自己压了过来。而那些冲向两山的弟兄,就仿佛是天地间无比渺小的生灵,在巨兽群密集的冲击下被迅速撕碎而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