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怀疑魔生

卦象是大凶,也是慕长渊的命格。

后来他把九四爻阵列为禁术,三界之中若谁再敢用,鬼将便会血洗满门。

沈凌夕也认得这个阵。

魔尊刚刚禁九四爻阵时,还有人顶风作案,毕竟吸走他人运气为自己所用,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慕长渊从来爱维护秩序,那段时间破天荒出来巡查过一番,把私设禁阵的人的魂魄全部捏碎,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最终魔尊凭一己之力,硬是让这个阵法在世上彻底消失。

沈凌夕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慕长渊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邪术,万一这是我画的请神阵呢?”

慕北缨咬牙切齿:“慕川,别以为只有你家才有仙缘,扬州的仙修多的是!你和慕井背地里干的那些龌龊事,总有一天要水落石出的!”

他话倒是放得挺狠,慕长渊听得挺乐:“你在我家乱跑,被关笼子里了,还要倒打一耙,我倒要听听,扬州城的修士教了你什么?”

慕北缨晃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都被晃出去了,说:“我认得这个阵!这是吸食气运的阵法,你们以宅为阵眼,设邪阵,要把整个君山镇的气运都吸到你家来!”

众人大惊:“什么?!”

大周邪祟肆虐作乱,江南是唯一的净土,要是连这里都沦陷……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北缨的如意算盘打得清清楚楚:那阵法上又没刻名字,反正东西在慕家,哪怕查到最后不了了之,君山镇的百姓们都时常要戳慕晚萤的脊梁骨。

有人已经开始发表意见了:“我就说嘛,她们孤儿寡母的,这几年怎么过得这般顺风顺水,原来是偷了别人的气运!”

“慕晚萤,我老王家没有对不起你吧?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

“就是!你这个白眼狼,当年我们怎么对你的,你怎么能这样报答我们?!”

慕夫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君山镇的镇民或多或少都曾接济过落难的慕晚萤母子,因此慕夫人感念旧情,发家后还是宁愿留在这里,没有搬到姑苏城去。

她也捐出不少钱财用于修路、办义学,还免费带学徒,教这里的年轻人如何雕刻玉石。

君山镇逐渐发展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玉石镇”,与慕晚萤的付出脱不开关系。

但人心就是这样,落难时充满同情,一朝见到不如自己的人飞黄腾达,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再听说对方很可能夺走过属于自己的东西——说来也好笑,“气运”这玩意儿无形无色,慕北缨空口无凭的,也有人相信。

不过是贪念与嫉妒同时作祟罢了。

虽说清者自清,但人言可畏,慕晚萤若无法自证清白,往后都要背负着“使用邪术”的骂名。

镇民议论纷纷,她百口莫辩,然而看见儿子和仙君都从容不迫,才稍安下心来。

慕长渊依然笑得春风满面:“阵法在我家,就是我家设的——行,那我给大伙儿表演一个开启阵法吧。”

这一下别说镇民,连慕北缨都傻了。

“不行!”当即有人出言反对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被我们抓了个现行,你怎么还敢吸镇上的气运!”

慕长渊:“不启阵怎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都吸了十来年了,还在乎这一晚嘛?”

说的好像也是……

不仅之前反对的人犹豫,现场其他人内心也滋生出一个隐秘的念头:反正都吸了这么多年了,要不让他试试,万一好用的话…….

唯独苏姨娘忽然忍不住了,斩钉截铁地阻止道:“不行!”

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她身上。

儿子撞破邪阵后,苏蕊一直混在人群中没吭声,大伙儿以为这妇人懦弱无主见,这会儿见她站出来,一个个面露诧异。

苏蕊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换了种柔弱的口气,说:“这是邪阵,万一吸来邪祟怎么办。”

当即就有镇里的青年嗤笑:“吸了十几年都没吸来邪气,偏偏今晚就能吸来?我不信。”

话说的没错,在贪念和好奇的驱使下,大部分镇民都支持慕长渊开启阵法。

苏姨娘现在骑虎难下——凡人要想启动阵法需以血摧动,与阵灵达成血祭契约,如违背契约,则滴血者将承担阵灵的反噬。

然而阵设好了,启阵的人却换成慕长渊,明显违背了设阵时的血祭契约,就有人会受到反噬。

苏姨娘一时也分辨不出慕长渊究竟是诈她,还是真的会启阵。

她不敢。

苏蕊越是犹豫,镇民们越是疑心重重。

最终,在几百道目光的注视下,苏蕊心存侥幸地硬着头皮说道:“那,那就试一试吧……你确定控制得住阵法吗?”

说话时,她的冷汗从额头流下。

慕长渊喜欢使钝刀子,明知让一位母亲在儿女中做抉择是件多么痛苦的事,眼底也只有报复的快意。

当年慕长渊回到家中时,这里已经化作焦土,慕晚萤死前是不是也想过自己的两个孩子?想他们幸好不在家,不用遭受这种痛苦。

恶念尚未冒头,慕长渊的手却被牵住了。

沈凌夕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

慕长渊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怎么可能,魔尊自嘲地一笑,沈凌夕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阻止自己这么做,或许就是“喜欢”的表现了。

慕长渊不是开玩笑,他真的启动了九四爻阵。

紫红的火焰自阵法中心燃起,很快就蹿上了高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忽然熄灭。

旁人目瞪口呆,而苏蕊则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阵法熄灭了,因为慕长渊不是血祭的人。

沈凌夕说:“甚至不是直系亲属。”

“冤有头债有主,九四爻阵用的是谁的血,反噬就落在谁身上。”

苏蕊脸上全无血色。

这是一条死路,从她同意启阵开始,就注定满盘皆输。

下一刻,刚刚消失的诡异紫火又从半空中重新窜起,随后一股脑地钻入厢房!

“——啊!!!”

慕南初尖叫声响起时,苏姨娘整个人都跳起来,她刚往厢房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起儿子还在笼子里,又顿住了脚步。

苏蕊望了望笼子,又回头望了望厢房,心如刀割。

然而她最终选择了留下。

龙凤胎是血亲中的血亲,从她取女儿的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镇民们则很震惊:“怎么会是她?!”

“这这这……有人进去看看吗?”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仙门修士。

沈凌夕却说:“她出来了。”

慕南初出来了。

她周身遍布紫色火焰,手里的纯青佛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慕南初眼底一片沉寂,轻声唤道:“娘。”

苏姨娘不知她是人是鬼,竟后退一步,护在儿子身前。

慕南初惨然一笑,面如死灰:“您让我放一滴血,原来是给哥哥挡灾……我难道不是您的孩子吗?”

苏蕊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镇民们哪还有看不懂的,这邪阵分明是蛇蝎女人和他的儿子合伙设下的!因为担心儿子受到反噬,这位母亲竟用女儿的血来做祭!

阵灵尖啸着要吞食慕南初时,琉璃佛珠突然窜起一道青色火焰,将紫火阵灵全部吞噬殆尽!

随后纯金的佛光乍现,镇民们纷纷拜倒在地。

事已至此,后续的事情就不需要慕长渊这个重病之人插手了。

苏姨娘母子使用邪术,自然由镇上德高望重的长辈来处置,通报扬州本家的人也已经出发了。

沈凌夕收回了琉璃佛珠,才看向沉默良久的慕长渊。

从刚才起,慕长渊就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不是他的风格,沈凌夕心想,他不拱火我都不习惯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散去,慕长渊在想一件事:自己起“九四爻阵”这个名字时,好像是天元廿四年之后的两千多年。

所以,沈凌夕为什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