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特意赶赴又匆匆而别的见面,她能够满足吗?
如果按照裴昭华的计划,她乖乖地挑一个稍微有点兴趣的专业,或许是历史类的文科,或许是自然科学类。
苦读四年,将来找一个还可以的体面工作,当一个所谓的幸福的人。
那她,跟裴昭华的圈子岂不是没有任何相交的地方了。
再过一些年,会不会想她的时候,只能在电视上看看她了?
那么多年,总是因为裴昭华的鼓励而勤勉的许缘凡,终于反应过来这种陪伴是有截止时间的。
大学是会毕业的。
读书的本质是什么?是为了方便靠近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如果不能让她接近渴望的……
学习有什么用?学历值几个钱?
没有裴昭华在她身边,她就只是一个没有拧发条的机器人,是称斤也卖不出价的破铜烂铁废疙瘩。
只有靠近她,世界上才有光和热,才有繁星灿烂和宇宙无边。
许缘凡才会觉得自己活着。
—
坐上车,裴昭华终于闻见她身上的淡淡酒味。
不由微蹙眉,很快又恢复平常地嘱咐:“把安全带系好。”没对她的饮酒说什么。
许缘凡坐在副驾驶室,她手肘撑在窗边支着脸颊,望向滑过的道路。点点橘色光辉映在她的眼里,有点迷离。
“姐姐,我不准备退圈。”
“……”
“我考虑得很清楚,这个决定到底会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做下选择的后果我会好好承担的。”
“你今天很累了,”裴昭华开着车,语气冰冷地道:“回家早点睡,明天酒醒了再说话吧。”
许缘凡怔怔地盯着她的侧脸。
她对外面那个自由的灯塔、新鲜的空气;对老师嘴里无限向往的什么高端的舞团、上流的艺术……全部都没有兴趣。
许缘凡这个人心眼又小,志向又浅,只想寸步不离地待在裴昭华的身边。
一路安静,直到车子开进停车位。
“女团这里不提,”许缘凡忽然开口说:“我已经跟舒坤贤签好经纪合同了,就算你要替我赔付巨额违约金,也得舒坤贤愿意卖你面子。”
原本以为这么说,裴昭华会生气。
她却垂眼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侧过身去帮许缘凡也解开了,无表情地道:“你觉得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是吗?”
许缘凡心一紧,“不是这个意思。”
她继续说:“我只是……”
“蛮蛮!”裴昭华打断她的话,笼罩在阴翳里的神情难以辨别清楚,“你十八岁了,我已经管不了你什么了。最后管你的这一件事,你也不打算听我的话了?”
这一句话,差点让许缘凡掉眼泪。
她低头隐忍住问:“就是……就是因为这样。我已经十八岁了,你愿意照顾我,本来就是因为欠过我爸妈的人情……那以后……”
裴昭华冷静地说:“以后你就长大了,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的人生。”
许缘凡抬头,语气平静地说:
“如果长大就是要离你越来越远,那我情愿死在十八岁。”
裴昭华心里一怔,眉尖蹙紧。
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乖,等你明天酒醒再说。”
“我没有喝醉。”
“可是你脸很烫。”
许缘凡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映着路灯的亮,像有火在烁,用轻柔却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昭昭,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仅凭自己的愿望选择做的事情。”
“……”
裴昭华不发一言地抿唇,刚收回手。
却被许缘凡一把握住了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有些用力地包裹住,温暖,滑腻,柔若无骨的触感,让人只想攥得更紧。
她嗓音有些喑哑道:“昭昭,你看看我,你看清楚我。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不是你的简简单单的乖妹妹了!”
话里有股陌生的强势之意。
裴昭华依言盯着她,过半晌,眨了下长睫。眼神里透着润泽的光,细看竟有一些委屈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