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安也看着赵桓熙那边,他正专心地指挥着萱姐儿如何将纸鸢放得更高。
“姐姐可知,当初我是如何让郎同意与我成婚的?”她忽然道。
赵佳臻转头看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
“我与他说,与我成亲,年后和离,成全他与庞姑娘,他才同意的。”
赵佳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我知道赵家绝不可能同意他与庞姑娘成亲,所以,说成全他与庞姑娘是哄他的,但年后与他和离,那时候其实并不是哄他。”
徐念安停下脚步,看着赵佳臻道:“原本我徐家家世与赵家也不相配,郎未曾来找我时,我也曾诸多担忧,嫁入国公府之后,夫婿不喜欢我怎么办?婆母嫌弃我出身低怎么办?妯娌姑姐不好相处怎么办?每次都不敢往深了想,越想便越不想嫁了。后来郎来找我,说他也不愿娶我,我反倒释然了。我想着,既如此,就做年假夫妻,替国公爷将这个看起来软弱无用的嫡长孙好生调/教一番,也算报答了国公爷对我徐家的恩情。”
说到此处,她有点自嘲又有点无奈地笑道:“那时候我万万不会想到,几个月后,我会被这个看起来完全不是我对手,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的少年,给死死地拿捏住。”
赵佳臻忍不住掩口而笑。
徐念安再次看向她,道:“姐姐,这些话我从未对别人说过,今日与你说,我是想告诉你,男女之情,没有恒定。郎都能把我拿下,我不信以你的能耐,拿不下一个陆丰。更何况还是他先对你动心的。”
赵佳臻也看着她,问:“你赞成我嫁与陆丰?”
徐念安点头:“咱们女子嫁人,本就是一场豪赌,谁也不能保证嫁过去之后日子到底是好是坏。既如此,在有的选的时候,何妨选一个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呢?就算最后还是不能白头,咱们也不算太吃亏。陆丰的事,姐姐你再仔细想想吧。反正若是陆家真的来提亲,母亲肯定是第一个同意的。你若仔细思量过后还是不想嫁陆丰,便想想如何说服母亲。”
陆府书房,陆侍郎正烦心地在那儿走来走去。
陆老夫人虎着脸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娘,靖国公府长房与五房原本就不对付,咱家刚退了与五房的亲事,转头就去向长房提亲,还是要娶和离回来的那一个,这不是明着打五房的脸吗?我跟国公爷如何开得了这个口?”陆侍郎徘徊一阵,感觉还是无计可施,又走到自家老母跟前诉苦道。
“怎么就开不了口了?那五房的姑娘什么德行?也敢配给咱们丰儿!靖国公当初是怎么跟你开得了口的?最后为了保护他家姑娘的名声,平白让我丰儿落得个被退婚的下场,他靖国公不得补偿我们?就拿他长房的嫡姑娘来补偿!”陆老夫人气哼哼道。
陆侍郎还待再说,陆老夫人直接站起身道:“你开不了口,我找赵家老太太说去。我倒要看看,怎么他五房的姑娘我陆家娶得,长房的姑娘我陆家就娶不得了!”陆侍郎见母亲是铁了心了,忙拦住她道:“别别别,您悠着点,我去说,我找国公爷说去。”赵家老太太可是赵家五房的亲祖母,听说最近身子不太好,让母亲去说此事,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陆老夫人拐杖在地砖上重重顿了顿,道:“明日就去!”
陆侍郎:“好好好,明日就去,明日就去。”
月四日,赵桓熙去向尚先生和璩公告了一声,说了自己将去苍澜书院读书之事。两位老先生都很替他高兴,还赠了礼物给他,倒将他心中的郁闷冲淡不少。
晚间赵桓熙去找国公爷,却被向忠告知陆侍郎请客吃饭,国公爷不在家。
城中常庆楼的雅间里,国公爷与陆侍郎酒至微醺,多年的交情话其实只要点到就行了。
陆侍郎举着杯说:“那就这样说定了。”
国公爷点头,又道:“有一条要说好了,我这孙女是和离过的,你陆家也知道,现在来提亲,过后可不兴因为这一点对她不好。”
陆侍郎道:“那是自然。”
国公爷遂与他碰了杯,两人又一饮而尽。
慎徽院,徐念安还在检查赵桓熙明日要带去苍澜书院的东西,笔墨纸砚,日常用具,发簪玉佩,他平素爱吃的果子和小食……看着看着,心中便泛起些离别的不舍来。
她回头看向坐在桌旁的赵桓熙。
赵桓熙正趴在桌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走过去,问他:“你说我几天去看你一次为好?”
赵桓熙坐起身子,道:“每天一次。”
徐念安笑,道:“好。”
赵桓熙双臂环住她的腰,偎着她闷闷不乐道:“算了,坐马车来回要两个时辰,每天去太累了,你……五天来看我一次吧。第五天的时候来看我,放旬假的时候就不用来了,我自己回来。”
徐念安抱住他的脑袋,道:“好。”
次日一早,赵桓熙去嘉祥居跟殷夫人问安时,殷夫人一想要十天看不见儿子,眼泪就含在眼眶里了。又想着儿子前程要紧,生生忍住,叮咛了许多之后,便让赵佳臻和徐念安送他去苍澜书院。
萱姐儿嫌在家无聊,也要跟着去。
今日只是报到,赵桓熙一行抵达都梁山下时,徐墨秀和陆丰已在那儿等着了。
陆丰看赵佳臻,赵佳臻不看他。
徐念安让知一知二和徐墨秀帮赵桓熙把带来的行李拿上山去,萱姐儿也想跟着去,徐墨秀道:“抱歉,书院等闲不让女子进入。”
萱姐儿就不高兴了,道:“你们这些男子都是女子生的,还歧视女子吗?”
徐墨秀忙道:“并非如此,书院之所以不让女子进入,是为了防止有人带外头的歌姬舞女来书院玩乐,败坏风气。”
“那也应该视情况不同而区别对待,怎么能一概而论呢?”萱姐儿生气地说。
徐墨秀还想说什么,萱姐儿一扭身,走了。
徐念安与赵佳臻两人面面相觑,徐念安对徐墨秀道:“好了,你们上去吧。”
赵桓熙恋恋不舍地瞧着她,想叮嘱她不要忘了五日后来看他的事,一想,五日后是月十日,不正好是旬假吗?完了,昨晚没想到这一点,这几天都看不到冬姐姐了。早知道就说日来看他一次了。
他一瞬间懊丧得很,和徐念安赵佳臻作别后,跟在陆丰和徐墨秀身后,一步回头地上山去了。
送走了他,两人想起萱姐儿,回身一看,那孩子独自骑着马跑出去一段路了。
赵佳臻急忙要去追,徐念安按住她道:“让她发泄一下吧。这孩子突然从宣州来到京城,不论是饮食习惯还是风物人情都不适应,我瞧着她也是忍了许久了。”
赵佳臻这才放弃骑马去追,而是和徐念安一起上了马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着这孩子对你弟弟,似乎有些想法。”车上,赵佳臻一边掀车窗帘看前面的萱姐儿一边对徐念安道。
徐念安自是也看出来了,旁的不说,就月那日,大家都在金明池畔时,萱姐儿的目光就老往徐墨秀身上瞟。
她叹了口气,道:“宣州边陲重镇,民风彪悍,大约像我弟弟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吧。小小少女初长成,懵懂天真,难免犯浑。且别去说她,小姑娘不笨,碰两次壁就知道不合适了。”
赵佳臻也愁,道:“大姐已经把萱姐儿养成这样的性格了,非得送她回京城让母亲给她选夫家,就萱姐儿这样的性格,若不改,很难找着合适的。可若改了,却也不是她了。”
徐念安道:“姐姐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萱姐儿直爽率真,我就不信满京城里寻不着一个与她性情相投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