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钟奇的家庭恰好是两个极端:陈胜文和宋舒云离婚就跟玩似的,而钟奇父母偏偏打死也不离。
可他不由自问:无论是那种情况,当婚姻只剩下离不离婚为标准,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扪心自问,你爸比起很多人已经很好了,他只是偶尔动个手,没有出过轨,平时作风良好不抽不喝的,还按时给家里零用钱……”
“你简直不可理喻!”钟奇冷冷打断钟太太。
“够了!”钟涛在一旁听得厌倦至极,“就这么点破事,扰的鸡犬不宁,都散了吧。”
钟太太却还是忍不住和钟奇掰扯:“你……”
“老子说够了!”钟涛厉声制止。
钟太太吓得一咯噔,瞬间噤声了。
看到这一幕陈遂只觉得讽刺。
钟奇也不想待下去了,问孟菱:“小孟老师,我送你出去吧。”
孟菱说:“好。”
钟涛叫住他们:“我答应你的事会兑现,我单位那边……”
陈遂气定神闲:“既然是条件交换,我没必要出尔反尔不是吗。”
钟涛这才放心。
陈遂一行人转身离开,钟奇打开门先走出去,接着是陈遂,孟菱走在最后面,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忽然转身。
“钟太太。”她轻轻喊了一声。
钟太太扭脸看她。
她眯眼温温和和的笑着,安然静好:“一直没有问你,你本名叫什么呀?”
钟太太不解。
孟菱解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妈妈叫吴成美,镇上的人提起她,都叫她‘阿菱妈’,‘军超媳妇’……她已经没有名字了。”
钟太太嘴唇微张着,半天说不出话。
“不过我妈妈是被迫失去名字的,和您不一样。”
孟菱笑了笑,好似并不在意钟太太的回答了,转身而去,轻轻带上了门。
陈遂和钟奇站在台阶上等她。陈遂含笑看着孟菱。
孟菱只和他的目光对上一秒,就知道,刚刚她说得那番话他是懂的。
事实上陈遂不止懂,他还很感慨。
看到钟奇和孟菱,陈遂就仿佛透过时光深海,看到曾经十五岁的自己和杨老师。
他帮钟奇,是因为他觉得在某种意义上,钟奇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他和钟奇,都是受过原生家庭伤害的人,却也都遇见了一个足以影响一生的好老师。
只不过钟奇比他幸运多了。
钟奇比一般孩子早熟,可他的天真还没完全被磨灭。
他并不理解孟菱刚才那些话的意思,迷茫问:“小孟老师,你刚才给我妈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孟菱不知道怎么答。
陈遂手抬起来拍了下钟奇的后脑勺:“听不懂就别琢磨,太深奥我怕你头秃。”
钟奇被陈遂拍的“嗷”了一声,摸着脑袋咬牙切齿:“姓陈的,你不要以为帮了我就可以耀武扬威……”
话没说完,被陈遂掐着后脖颈拖到楼下去。
钟奇投降了一路,到单元楼下,陈遂才把他放开。
钟奇摸着脖子:“大哥,好汉,我说你这么牛逼怎么当初遇见孙程宽就身陷囹圄了呢,最后还要我孟姐打电话求我去找我爸……”
“钟奇。”孟菱急切喊了声钟奇的名字。
可是有些话已经被说出来了。
陈遂目光一定,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他缓缓抬起脸来,就在黑夜里定定看着她。
孟菱也看着他,有一丝懊恼,似乎在气钟奇说出这一切,但更多的是无奈。
钟奇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一无所知。
陈遂说:“你上去吧,我们俩想走走。”
钟奇会意,嘁了一声:“哎呀,不耽误你们搞对象。”
他抬头望了眼自己家里的那扇窗户,眼底闪过厌烦,但是知道自己已经有人撑腰,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楼里。
一时间就只剩陈遂和孟菱两个人。
他们彼此对视着,目光一个深,一个淡。
默了默陈遂开口:“孟菱。”
“嗯?”
“谢谢你。”
没人比他更明白,孟菱向钟奇开口,意味着什么——他干净的女孩,为了他,甘愿走进泥泞里。
他更明白,她虽然是情愿沾上脏污,却并没有因此丢掉干净。
孟菱说:“那是因为你也帮了我。”
真心才能换真心。
陈遂笑笑没说话,手指动了动,很想牵她。
她却先一步往外走了。
他握上拳,只好按捺住一颗跳跃的心,不紧不慢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