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伯母,你们买这铺面必然是有用途的,我不能要……”要了就完了,青枝急忙拒绝。
幸好周茹跟她的回答是一致的:“旋街的店铺多贵那,哪里能给她。李姐姐,你再疼青枝,我们也不能收。”毕竟还未成亲,自家女儿不听话,她已经不好跟裴家交代,绝对不能再收东西,不然她的脸往哪里搁?
除非是成亲了,女儿成为裴家的儿媳,那么收下铺面也没什么。
李韭儿见她们都不肯,只得作罢。
厨房此时已经蒸好螃蟹,一只只通体红艳。
裴老太太见丫环们端上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招呼他们享用:“这会儿的螃蟹最鲜最美了,快些趁热吃!”自己夹了一只放在青枝碗上,又夹一只给裴连锳,“螃蟹也要成双成对的吃。”
老人家这么说,青枝不好顶嘴,只能道谢一声。
裴老太太也是看这两个年轻人纠缠太久了,今日又见儿子变了态度,便也跟着撮合一下。
长辈们的目光齐刷刷落下来,青枝只觉肩膀都变得重了些。
偏偏裴连锳问她:“你打算几时去理县?之前丝线没买成,快用完了吧?”好似要送她去的意思。
青枝抬起头,眸中差点冒火,裴连锳这家伙为了他的仕途,太不择手段了吧?
四目相对,裴连锳感觉到她强烈的敌意。
他有点奇怪。
这段时间,就算他二人的关系没什么进展,但怎么也不该变得更坏吧?他微微扬眉:“怎么,你不打算去理县?”
青枝还没答,周茹道:“怎么不去?她这几日就要跟阿念去了……连锳,你可是有空?你若是能陪着去的话,我就更放心了。”
第一个出卖她的永远是母亲,青枝气得掰下一只螃蟹脚放在嘴里咬。
裴连锳见状差点笑了,他其实只是问一问。因为之前潘济美提过理县,不知后来有没有又跟她说过什么,谁知道青枝那么生气。
“若是在后日,休沐日的话,当然可以。”他故意问青枝,“你打算哪一日去?”
周茹朝青枝频频使眼色。
青枝道:“不管何时去,我恐怕要多待几日的。因为若碰到合适的卖家,得花时间商谈。”她不是找借口,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裴连锳唔一声:“我送你到那里就回来……怎么样?就定在后日吧?”
看来他是一定要去了,青枝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但裴连锳自己要送上门,她也不客气:“后日就后日,你早些来我们家。”
到时别怪她狠狠使唤他。
比起裴家,宫里的宴席更是丰盛了数倍,天子杨景恒只请了卫国公夫妇以及世子林云壑,与太子一起过节。膳后,听闻惠妃还在等他,便又去惠妃那里坐了坐。
惠妃年二十二,生得国色天香,今儿着意打扮后更为明艳,见到杨景恒来,温柔体贴,忙着剥石榴给他吃。
杨景恒看她手都弄脏了,柔声道:“够了,你别顾着朕,自己吃吧。”
惠妃摇摇头:“妾不饿,刚才吃了两只月饼……说起来,今年的月饼似乎格外可口呢,难怪皇上赐了那么多给臣子们,妾听说连四品的官员都有。”
杨景恒确实是破例了。
当初宫里出现黑烟乌鸦一事,他极心疼太子,然而偏偏找不到端倪,宫里宫外信神仙鬼怪者不少,谣言渐起,幸好裴连锳及时解谜,太子才得以脱去不详之名。
后来裴连锳被调去大理寺又立了功,杨景恒委实很喜爱他,赏赐月饼时就算了他一份。
这会儿惠妃提及,他就说道:“不管三品四品,都是朕的好臣子。”
惠妃自然没有戳穿,心里暗想,这裴连锳果真受天子青睐呢,可惜是个一心帮扶太子的。若没有他,太子的名声坏了,他们再用些手段,让天子对太子越来越失望。
天子往后自然会让她生子。
也不怪她有这等野心。
她一入宫就很得天子宠爱,从贵人升到惠妃不过用了四年,但入宫越久越清醒,天子再宠爱她,却不准她生子,每回被临幸必得喝避子汤。
她是女子,她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可天子竟如此残忍。明明她的家世也好,才貌双绝,与逝去的皇后比丝毫不差,凭什么她不能生孩子?
惠妃的指甲恨不得插入掌心,她不信她是这样的命!
惠妃一边想着宫外娘家传来的消息,一边又继续伺候着杨景恒。
因为陈念,赵廷俊中秋都没过好,一整晚想着这件事,等席后送岳母回长兴侯府时,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苏起住的院子。
苏起与苏老夫人母子感情不深,早先前又约了朋友赏月,故而很晚才回。
听说赵廷俊在等他,他不屑的笑了笑。
“赵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那。”苏起高喊一声,慢条斯理走来。
赵廷俊打心眼不想与他说话,奈何此事非得问问清楚,他笑着起身:“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无病无灾,万事如意。”苏起在他对面坐下,用嘲讽的语气问,“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大人这么晚还在等我,想说什么?”
赵廷俊笑了笑:“举之,你再如何待我,我看在蕊儿的面子也不会计较。我这次来,是因为岳母提起你颇为忧心,想替岳母分忧。”
苏起哪里信他,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是吗,你想如何分忧?”
“我知你不想入庙堂,我会劝岳母不要勉强你,但你身为苏家后辈,好歹要顾着苏家脸面。”
“你是说做织机一事?”苏起挑眉,“你知道我是去了哪家吗?”
倘若陈念要勾引苏起,那么陈念应该不会告诉苏起她跟自己的过去,不然苏起作为男子必然介意。如此,他不如先告诉苏起,让苏起至此对陈念厌恶。
赵廷俊道:“陈家……你是给那个叫陈念的姑娘做织机吧?”
苏起惊奇,他以为赵廷俊绝不会主动提起陈念,他微微侧头:“难道你认识她?”
“当然,她来过我家,你应该也见过的。那次你不是让我换一身衣袍吗,弄脏衣袍的就是她。”
苏起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她啊。”
赵廷俊见他想起来,便用告诫的语气道:“她借着来我家的机会故意接近我,若非你正好出现,她恐怕要装作晕倒的样子扑到我怀里。所以我听蕊儿说你是去那个陈家,十分担心……你毕竟是侯府的子弟,她一个织娘攀上你,那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若非他已查清,真要被赵廷俊的这番话骗了,苏起看着赵廷俊,一时之间竟只想笑。
他笑得肩头耸动。
手中的茶盏摇晃,有茶水泼了出来。
“你笑什么?”赵廷俊怒目而视,他感觉到苏起的笑声充满了诡异。
苏起忽然又停下来,把茶水喝光:“挺有趣的,我是说这陈姑娘。”
“有趣?你莫非看上她不成?这种女人是祸水,你绝不能沾!”
见赵廷俊因为着急有些失态了,苏起便说得更加夸张:“我是闲人一个,怕什么祸水?若她真的想勾搭我,我倒想看看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赵廷俊眉头紧锁,忍不住呵斥:“你想玩女人,玩谁不好?这陈念都多大岁数了,你不如换个年轻的小姑娘。”
话说得极难听,苏起脸色不由一沉。
其实陈念只跟他说过几句话,就是在找木匠的时候,后来他到陈家后,陈念再没有搭理过他。
他在院中打眼,开榫,陈念跟青枝在房内织锦。
有时候累了,他会往里看几眼。
沉浸在织锦中的陈念心无旁骛,似一朵在深夜悄悄盛开的昙花,安静的,美丽的,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