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蕊最喜欢听寺内钟楼的钟声,十分清亮悦耳,她一进去就跑到钟楼门口,趴在栏杆上观看巨大的铜钟。丫环们都围着她,片刻不离。
附近有位妇人瞧见,笑着走近:“奴给赵姑娘请安。”
赵蕊认得她:“是你啊。”
那妇人叫许婵,乃万春锦缎铺的管事,手下有几十位织娘,她经常来庙里进香。不是为祈福许愿,而是为结交各位夫人千金,扩充生意。
长兴侯府乃显赫之家,以往常买他们家的锦缎,但今日赵蕊身上穿得薄袄,竟非出自万春锦缎铺。许婵打量一眼:“赵姑娘做了新衣呀,好生鲜亮。”
赵蕊性子直爽,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锦缎比你的织娘织得好吧?”
许婵谦虚地接受:“确实,奴瞧着也是,赵姑娘是在哪家锦缎铺买的?”
“人家还没开锦缎铺呢。”赵蕊也不告知,“不过早晚会开的。”说罢就把许婵甩开,找她外祖母去了。
许婵这时才皱起眉头。
京城何时来了这样的织娘,她一点不知。赵蕊已经被抢去,以后只怕会抢他们店铺更多的生意,她得去查一查才行。
…………
裴连瑛又一次来到丁家。
许是很久不收拾,屋里有股难闻的气味。
丁植瘫坐在竹凳上,眼神浑浊,有气无力,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裴连瑛凝视他一会,缓缓道:“丁植,你的儿子找到了。”
魂魄好像立刻回到了丁植体内,他浑身一震,快步跑到门外,叫道:“显儿,显儿找到了?他在哪里,你把他带来了吗?他人呢?”着急之下去扯裴连瑛的衣襟,“人呢!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污脏的手瞬间留下了几道黑色。
衙役忙把他拉开,训斥道:“老实待着,左少卿大人自然会告诉你。”
丁植哀求道:“求求你,裴大人,快让我看看显儿!我好想他,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病了?”
裴连瑛面上微露怜悯之色,旋即又冷下来:“他死了,捕快是在金河县发现他的……金河县四个月前飘来一具男尸,无人认领,县令下令暂时埋在山脚。”
“不可能!”丁植的眼睛猛然鼓起,状若疯狂,挥着双手道,“不可能,显儿怎么会死?他是被人拐走了,你一定是弄错了,死的是别人,是别家的孩子!你把显儿还给我,还给我……”
“叮”的声,裴连瑛把一个银项圈抛在桌上。
“是不是你的显儿的?”
丁植浑身发颤,他慢慢低下头,捧起那银项圈。
项圈上刻着如意云纹,下方坠着颗松绿色珠子,是他专门买来给儿子戴上保平安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裴连瑛道:“你莫要再自欺欺人,显儿当日消失你便猜到他是溺水了,只是你难以接受,才冒出被拐的念头。玉带河流水急,又通桑河,金河,潇水,根本无从打捞,以至于数日不见男尸,你心里便信以为真。你去大理寺报案,让捕快替你寻找儿子,捕快找不到,你觉得是他们偷懒,有意疏忽。”
“你有日见一个孩子孤身在外游玩,身边没有大人,你忽然就起了歹念。你以为多拐一个孩子,大理寺就会更重视,更快的替你找回儿子。”
丁植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不管好孩子,孩子丢了是他们活该!孩子在我这里,好吃好住,很安全。”
他不止是为逼迫大理寺,也为惩戒那些不看好孩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