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系统自带bug,无法修复,这男人就是块沼泽,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

陆烨明真的如他所说,几天后,来到雅江出差。

那时,苏盏正在上班,陆烨明开车到她楼下等,还是辆骚气的法拉利,停在公司门口惹人瞩目,苏盏下来的时候,他正倚着车门抽烟,高兴地直跟她招呼,“下来挺快的,想我了?”

苏盏没理他,“你来干什么?”

陆烨明弯下腰,望着她眼睛,“忘性真大,出差公干,顺便看看老朋友。”说完,抬头扫了眼这幢大楼,不屑道:“好好的自由职业你不干,非要跑这儿来朝九晚五上班,你真是作死。”

他打开车门,“上车吧,去看看苏菡。”

苏盏把门嘭一声关上,气急败坏道:“你别跟我提苏菡!”

陆烨明掐着腰,收了笑,舔了舔门牙,瞪着眼睛,火冒三尺高,不由地拔高了音量:“来劲儿了是吧?你跟我吼?”他拿手点了点她,撇了撇头,“好啊,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你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收留你?”他用力地拍着胸脯说:“是我!陆烨明!你倒好,迷上个小白脸,说走就走?”

苏盏也忍不住骂回去:“你放屁!当初要不是谢希天天来学校堵我……我会答应你?这些年你确实帮了我很多,你要的报答我给不了,我可以把这些年从你那儿赚的钱全部还给你。还有,他不是小白脸。”

陆烨明被她气笑了,“还给我?钱能还清,你耽误我这么多年,怎么算啊?感情债,你怎么还?”

“耽误?什么叫耽误?我吊着你了么?你让你喜欢我了么?我给你希望了么?”

陆烨明被她气的直点头,“能耐了啊你,翅膀硬了啊你,你就要跟他在一起是吧?”

苏盏别着头,眼神异常坚定,连紧绷的下颚都看上去比平时硬气,弄得陆烨明气不打一处来。

“苏盏,你死了那条心吧,他家里不会同意的。”他毫不留情地点出。

陆烨明深知这姑娘倔强起来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样子,她认定的事情,撞破南墙她也不会回头,想要她服软,低头,那是难上加难。

可他却不知,苏盏在徐嘉衍面前,服软,低头,那只是一个摸头杀、壁咚的瞬间。

他又于心不忍,口气软下来,“去看看苏菡吧,有些事我给你捋一捋。”

……

谢山墓园。

山上雾气特别重,迷茫茫一团,两旁的松树寒风挺立,远远望去,迷雾中,青松一片,高耸的九十九级台阶,依旧陡峭地让人害怕。

两人并排走着,苏盏一路都没有说话。

陆烨明也识趣,知道她心情不佳,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两人找到苏菡的墓,照片上的小姑娘笑靥如花,这是她唯一一张带笑的照片,苏菡不爱拍照,也不爱说话,拍这张的时候,苏盏费了些力气。

看到沈梦唯的时候,苏盏总是想起苏菡,如果那年她没出事的话,现在大概也这么大了。

姐妹俩只差一岁,从小感情好,苏菡性格比较内向懦弱,苏明朝跟苏盏都习惯将她保护起来,直到上了学,因为先天的优势,两人的差距渐渐体现出来,虽然苏菡面上没有说什么,但苏盏知道她跟自己疏远了,渐渐变的内向起来,有些话甚至都不愿意跟她说了,但尽管这样,苏盏也经常试着开导她,可苏菡,就像缩了壳儿的蜗牛,不听也不理,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里藏着许多事儿,却不再告诉她。

她发现苏菡得了抑郁症是在后来有一次无意间在妹妹房间里发现了一本敞着的日记本。

苏菡平时很宝贝那本东西,因为她没有朋友,连苏盏跟苏明朝都不再信任,她开始写日记,苏盏一直都知道,却也从没有想过要窥探她的,那天是个意外,苏盏看她摊桌上,想过去帮她收妥,却不小心看到了最后那几行字。

她有点不敢相信,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妹妹每天写的东西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字里行间却透着对世界的愤世嫉俗,厌恶,以及无数次想过就此告别人世。

她震惊,害怕,同时又确定她跟母亲一样,患上了抑郁症。

苏盏的母亲是个美人儿兼学霸,医科毕业后进入了市医院外科工作,喜欢爬山解压,一次登山的时候遇上了苏明朝,苏明朝当时是城里有名的富商,丰神俊朗,一眼终生,两人迅速结了婚,起初的日子过得挺平淡也幸福,直到后来生下苏盏和苏菡,那阵苏明朝工作又忙,顾不上照顾,请了保姆照顾,苏母患上了产后抑郁,精神状态一直没有调整过来。抑郁症直接到后来发展成了多疑症,苏明朝那时候应酬多,他自身条件好,也不乏又女人喜欢往上贴,苏明朝向来都是有礼拒绝,但吃饭的时候难免会沾一些香水味,苏盏的母亲那阵闻到香水味就开始盘问质问,发展到后来两人经常半夜里吵架,精力疲乏,直到有一次,在一场手术中,因为精神状态不佳,判断失误,导致患者大量失血,手术失败,患者当场死亡。

意外每年都会有,但那年医患关系似乎特别紧张。

患者家属闹到医院,要求苏母一命偿命,记者每天堵在医院门口和苏家,被苏明朝强压下去,堵得了媒体,堵不了悠悠众口。

苏母成了停牌医生,抑郁症日渐严重。

于第二年夏天,自杀在苏家别墅。

苏盏跟苏菡那时都很小,苏母出殡之后,她们才明白,妈妈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可那时,苏盏也没哭,苏菡也没哭,面对那些同情的目光,两个小姑娘在葬礼上不言不语,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娃娃。

苏明朝在老婆死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意也一落千丈,更顾不上俩孩子,等他茫然回过神的时候,苏盏跟苏菡都已经快小学毕业了,因为父亲的萎靡,苏盏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可在学习上,苏盏聪明,连连跳级,她没想到这成了妹妹的压力。

这些年,深夜里,她总是兀自流泪。

如果那时候,她稍微懂一点人情世故,稍微遮那么一点儿锋芒,也许就不会造成妹妹那么大的压力。

她自责、懊悔,痛心疾首,总觉得妹妹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知道妹妹有那些想法之后,她第一时间跟苏明朝说了,苏明朝请了心理医生每天来陪苏菡,也是那时候,苏盏发现了苏明朝身体出了问题,半夜里总是听见隔壁房间压抑的咳嗽声,还有早上起来,卫生间里全是血的纸团,可苏明朝什么都不说,也不提。

苏盏也不问,每天看着那些全是血的纸团,她平静的刷牙洗脸整理好自己去上学,一点儿不让苏明朝担心。

她认真学习,不花时间浪费在人情世故交朋友上,她拼命学习,拼命做题,交出一张张让苏明朝满意的答卷,她尽量不让自己给父亲带去一丝一毫的麻烦和操心。

只有一次,去上学的路上,她望着那些路上被父母牵着送去学校的孩子,她问司机:

“我爸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司机没说话,哄她说:“先生会好起来的。”

她望着窗外,喃喃地说:“为什么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司机心里也疼,他几乎是从小看着这俩姑娘长大的,从没见过那么懂事的小孩。

记忆里,两人都没怎么哭过,几乎也不需要哄,永远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需要旁人操心,苏先生是生了两个好女儿,可惜啊。

苏菡的抑郁症并没有好转。

苏明朝的病情也逐渐恶化。

正在念大一的苏盏,感觉一切都到了尽头。

没什么能比那时候更坏了,她开始抽烟酗酒,整日整日失眠,怎么败身体怎么来。

心想,最坏不过跟着他们一起呗。

挨过去就挨,挨不过去就算了吧。

苏菡自杀的时候,苏盏正在参加acm大赛,等她考完试从考场出来,班主任告诉她,家里出事儿让她赶紧回去一趟。

然后她就在医院见到了盖着白布的苏菡,冰冰凉凉,面色惨白躺在病床上。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亲人尸体,第一次是躺在浴缸里的母亲。

她远远站着,甚至都不敢走进,大脑仿佛被什么击中,轰一片空白,总觉得躺在那儿的人,不太真实,一定不会是苏菡。

无助而又彷徨地站了几秒,“咚”一声,她直接跪了下去,眼泪仿佛决了堤,涕泗横流,大颗大颗往下掉,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手,牢牢拽死了她的心脏,她连呼吸都不能了啊——

她一下一下锤着地板,无声而又悲切,仿佛在控诉,脑子里全是苏菡小时候,扎着个麻花辫,屁颠屁颠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的画面——

“小菡……”她趴在地上喊苏菡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苏明朝赶来的时候,苏盏已经哭昏过去了,助理把她扶到病房休息,等她再次醒过来,外面已经变了天。

苏明朝受了刺激,病情极度恶化,那时已经几乎进不了食,找来了律师,将手下所有资产全部转到苏盏名下,还有那间人人想得手的公司。

苏明朝的公司虽然不比以前赚钱了,但至少曾经是行业巨头,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想收购,而且谁都知道苏明朝这大女儿还在校,学的是计算机,跟金融不沾边,根本不懂行,一个个如豺狼似的都谋划着怎么将这块香饽饽低价收购的时候,陆烨明就在那时候出现了。

陆烨明从小跟着父亲经商,常春藤正经商科毕业的。

那场仗如果没有陆烨明的帮忙,苏盏或许早就被那帮老狐狸给吃干抹净了。

两家是世交,但苏盏对他印象不深,确切的说见过几面,不过她可能没印象了,而陆烨明记得她,记得可清楚了。

他也是雅江人,陆父生意做大了,举家搬迁国际化大都市金融商贸中心。

陆烨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苏家别墅,苏明朝找他谈圈地二期的事情,苏盏跟苏菡在花园里聊天,苏盏一个人说话,苏菡并不理她,可她似乎并不介意,说的津津乐道,那个午后,片刻静谧,阳光斑驳洒进来,他转着头看她,脸上全是光,声音婉转动听。

直到,助理喊他,“老板。”

陆烨明才堪堪回过神。

再次见她,那年她高考状元,被清大计算机系录取,苏明朝设宴请客,不多,只请了几家,陆烨明也去了。

那次见她,小姑娘就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端庄地坐在席位上,明眸皓齿,好看的不行,他平复了好久,才让自己心跳不那么快,才能伸出手,跟她说:“小姑娘,我叫陆烨明。”

再后来,听父亲说,她家里出了事儿,只小姑娘孤零零一个人,他立马放下手头的项目,带着父亲手里的资源,来到了雅江,帮她解决了那些老狐狸,当时小姑娘是感激他的,可他在她眼里看不到生气,怕她想不开,于是连拖带拽地将她带回了北浔。

陆烨明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在感情上或许还是一混蛋。

但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想过跟她要回报,喜欢她,那些话,平时也就敢满嘴跑火车的时候随便扯扯,正正经经的告白他也不敢。

给她工作,拆她工资,不过就是舍不得她一个人过。

在他公司,没人敢欺负她,谁他妈打她主意,他分分钟把那人腿打断,后来圈子里还是传一些不好听的话,他顾及她的名声,开始疏远她,也想过要忘记她,找过不少女人,每每关上灯,底下浮现的都是那张脸。

不敢告白,又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