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晏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解释,但随即他又露出一脸放弃表情,一步上前用力抱住夏舒安。
“夏舒安,我好想你。”
什么鬼?
夏舒安皱着眉,一脚踩住沈博晏的脚,只恨自己穿着得是棉拖没有威慑力。
“滚开,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沈博晏没有反驳什么,反而仔细地凝视着夏舒安的脸,摇头晃脑地说:“你在吃醋么?”
夏舒安笑了。
“我只是在提醒你这个事实,毕竟你这种草履虫一样的单细胞生物可能搞不懂高等生物的逻辑闭环。”
沈博晏可能没理解这句挖苦的话,但他还是苦着脸抱怨道:
“你现在变得好野蛮。”
夏舒安面无表情:
“男人狠一点才不会被骗。”
沈博晏沉默了少许,像是把刚才那段间奏完全抹去般,重新道:
“夏舒安,我知道你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做一个坦诚直率的人。我的过去非常不堪,我和所有想要追求配偶的雄性生物一样,只想向你展示自己有吸引力的一面。”
夏舒安忍不住想,你之前表现成那样还以为那是自己有吸引力的一面?
你要不看个心理医生先?
沈博晏一脸自暴自弃的样子,和夏舒安分开的两个礼拜他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在北京的一周他闷闷不乐,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成为夏舒安“邻居”的一周他依然郁郁不乐,每天都在想怎么出现在他面前才最自然得体,才不会被夏舒安眼中或是受伤或者诘责的情绪吓得立即缩进他的壳中。
到后来他干脆放弃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甚至可以说很糟,如果夏舒安真的不接受的话,他可以用一辈子来磨,大不了就是以后香香甜甜的拥抱没有了,反正他不会让夏舒安身边出现其他的人的。
他快速地道:
“反正我们后半辈子都要在一起,总会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的,我们走吧!”
说完,他就要拉着夏舒安往外跑去。
夏舒安:???
“等等——”夏舒安猛地抓住门框,借着反作用力用力地把沈博晏拉回来。
“好歹让我拿上外套和钥匙啊,还要换鞋和我的手机,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沈博晏:“.…..”
好吧,浪漫的私奔计划最终败给了现实的逻辑。
夏舒安不仅拿了外套和钥匙出了门,还慢悠悠地在家里享受了十分有生活品质的早餐,毕竟在大城市想要开车出去吃个早餐你先得找十分钟的停车位,这还是在一切都很顺畅的情况下。
夏舒安起初还想问沈博晏要去哪,但随着车子缓缓向城外高速开去,他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了。
4月日间的春风,卷着远处田野里的花香,从打开的车窗徐徐地透进,夏舒安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黑色的发丝被风呼呼地吹起,心情不见得好,也不见得坏。
沈博晏时不时地扭头看着他,似乎是想要窥探到他脸上的情绪,但夏舒安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带了个大墨镜。
车内的气氛平静而又尴尬,距离感横隔在两人中间,透着几分刻意的生疏。
沈博晏能感觉到夏舒安正在慢慢远离自己,夏舒安的妥协并不是他不介意了,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在等待沈博晏最后的解释。如果这个答案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对这段感情说no,然后把沈博晏扔进需要报废的垃圾桶,永久地把他尘封在地底下。
荣川到昌宁市要三个多小时,他们两次在服务区停下休息,但夏舒安不想在服务区里用餐。到中午的时候,他在车上稍稍吃了点饼干垫肚子,在将近1点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昌宁市=。
昌宁并不是一个发达的大城市,街道旁行人缓慢的步伐,老人们溜达在公园的身影,充斥在大街小巷促销的叫卖声......空气里充满了悠闲的气味,这显然是个适宜退休养老的地方。
车子驶过宽阔的主路,经过一条老式居民街道,还残留着过往痕迹的墙壁很容易让人沉静下来。
沈博晏忽然指着左手边的一家店说:
“那是你经常去的书店,现在变成了火锅店。”
时代在变迁,加上现代人阅读习惯的变化,学生爱逛的书店慢慢向新华书店,教育书店靠拢,很多小店都转成了火锅店烧烤店,趁着时代的风不断地走向远方。
昌宁下面有个小县城,本地特色的面条还挺好吃,因为没有做成“连锁品牌”,所以除了昌宁市内,别处几乎都吃不到。
机会难得,他们停下车进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店里,面条的味道跟记忆中的差不多,不能算特别好吃,但情怀让它升了值。
吃完饭后,他们又兜兜转转在城里转了半个小时,老旧的回忆纷纷地从大脑深层的识海窜了出来,包括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往:和同学们一起放学后经过的路,喜欢的水果店的位置,周末到市区唯一的商场里溜冰,或者在同学去网吧的时候走进旁边的书店,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
沈博晏:“你还记得校门口卖煎饼的大妈么?”
“据说她跟她儿子一起早出晚归卖煎饼,发家致富,去年买上了城中区最新的别墅。”
“......”
“还有学校旁书报亭的老板,他终于决定不干了,然后在今年被他家里人接了回去,过起了出门劳斯莱斯接送,回家电梯直达,周末就去自家庄园钓鱼下棋的日子。”
夏舒安:“......”
“还有我很讨厌的那个门卫,他老婆终于受不了他,跟他离了婚并且把他踢出了家,据说他现在只能靠超市打工的钱过日子,连烟钱都拿不出了呢。”男人甚是愉快地说。
夏舒安:“......”
你到底是要温情还是干嘛的?
学校大门没有变化,连门口一颗孤零零的桂花树都没有找到伴。沈博晏提前和校长打了招呼,五十多岁秃发的男人笑呵呵地迎着两人进了校门,一边走一边讲解:
“难得你们回母校,这些年学校重新装修了图书馆,把面积又扩大了一点,宿舍楼和食堂也都刷新了一遍,其他大致也没有变化。”
沈博晏:“我记得我那时候学校器材不够,体育课总是有同学玩不到自己想玩的体育器材,难得回来,我给学校补一批。”
校长连连道:“难为你有心了!”
这位“有心”的学生显然得到了校方极大的便利,寒暄了一会后沈博晏说想自己走走,重新感受校园生活,校长欣然同意了。
如校长所说,学校里头几乎没有变化,学校正门前方的喷水池里的水还是那么脏,那么得让夏舒安担心里面的鱼会不会得皮肤病。
靠近操场是一颗大榕树,有人在上体育课,就像他们过去那样,有三两成伴的人站在树下说着话。
青春无限得好。
经过小操场后,过道两边一边是教学楼一边是一片湖,再过去就是宿舍楼。沈博晏停在了教学楼外一处通往宿舍楼的花廊上。
“你那时候,经常在这里等朋友。”
男人抬起头看着上面教学楼,从临窗的座位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那片花廊,藤蔓弯弯曲曲,春夏花枝盛开的时候,盛放的绿叶的红红黄黄的小花会遮住站在廊子里的少年,只影影绰绰地露出少年纤长笔直的身影。
他的眼眸总是闪闪发光,亮得犹如一旁粼粼的湖面。微风拂过的时候,水面刹那间飞过一圈圈涤荡的的波纹,金色的光芒顺着湖面的白线投射进少年的眼底,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有细碎的金箔从他眼中溢出。
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男生觉得很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他真的是男生么?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直到后来,他忘记了问自己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地捕捉少年的身影。
夏舒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宿舍对面是大操场,升旗和早操都是这里,正对着旗杆是一个看台,看台中央是领导的必争之地。
“你好几次上台发过言你还记得么?”
表现优异的或者被老师眷顾的学生可以在每周的升旗仪式后上台演讲,就比如夏舒安。又比如沈博晏,就一次都没有。当然,如果他现在愿意,可以在学校大会堂里坐在最上方中间的位置,向师生侃侃而谈他成功的秘诀。
沈博晏伸出一只手挡住正对面的阳光,望着讲台说道:
“你那时候说‘公元2世纪古希腊学者欧多克斯提出了地心说,16世纪哥白尼提出了日心说,1609年伽利略创造了天文望远镜,发现了月球表面凹凸不平,又发现了银河的组成......1903年人类首次实现空中飞行......一千年来,人类不断地向宇宙探索,但那片神秘的无垠的星空仍然留给我们无数的秘密。这片星空将属于我们,它正在等待我们挖掘出它最大的秘密……当我将手心小小的碎片一起掷向银河时,愿我们在同一片星空下再会。”
年少时稚气而狂傲的想法在成年的夏舒安看来略显尴尬,但他依旧受到了触动。他记得自己在升旗仪式上发过言,但具体讲了什么已经毫无印象,但沈博晏这么一说,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天的景象。
那一天正值阳光灿烂,空气有一丝甜腻的湿润,他站在台上放任目光跳向台下所有的同伴,心中充满了自信和从容。那时候,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漂亮高贵优雅,虽然不说,但在那样还充满中二的年纪,也曾暗暗在心底自豪,觉得自己最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你还在运动会上给你们班的人写了加油稿你记得么?”
沈博晏回过头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