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皇帝沉声道:“此事看在你已故母亲的面子上,朕不再追究,那些机弩和图纸充入军器监,日后威远侯府不得再私藏兵器,若有再犯,当以谋逆论处。”
徐怀远忙叩首谢恩,从侧殿退了出来。
出门以后,阳光落在他的后背上,守在侧殿门口的高公公才发现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
高公公眼中露出怜悯之色。
只是,因着徐怀远始终低垂着双眼,高公公并未发现,徐怀远那双看似温润的眼眸,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待徐怀远离开,高公公轻步走进殿中:“威远侯世子还是太年轻,吓得连衣服都湿了。”
皇帝轻嗤一声。
高公公见状,小心翼翼地请示:“大理寺和宁王殿下那边,还在等着陛下的旨意。”
皇帝阖上双眸,淡淡道:“宁王查案有功,免去禁足。大理寺那边,就说那些兵器都是朕的授意,此案不再追究。”
威远侯安然无事的消息,传到谢容姝耳中,已是两日后。
这日,悦来楼天字一号房里,依然是丝竹靡靡。
临江公子抿了口清酒,一双桃花眼,斜斜睨着谢容姝。
“听到这个消息,你怎么不惊讶?你既送这种消息给我,便是与威远侯府过不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放过威远侯府?”
谢容姝笑了,抖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认真道:“在下并非与威远侯府过不去,只是想用知道的消息换些好处,至于这消息能做什么用,能达到什么效果,都是公子的事,与在下无关。”
前世,作为威远侯夫人的谢容姝,对于威远侯府的秘辛,经由徐怀远之口,知道的不算少。
徐怀远的母亲姓墨名芷曦,其祖父墨烽乃墨家机关术的传人,曾随开国皇帝打过江山。当今圣上还是闲散王爷之时,与墨家来往甚密,同墨芷曦亦是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
只是后来,今上的哥哥,突然暴毙于东宫。今上仓促被先帝立为太子,为了江山稳固,奉命娶了顾氏女为太子妃。
墨家自古便有女儿不能为妾的家训,是以墨芷曦后来嫁给了威远侯徐莽。
徐莽为人忠厚,醉心沙场,常年在边关戍守,与墨芷曦成婚以后,聚少离多,京城侯府之事多由墨芷曦一人打点。
原本因墨家擅机关之术,高祖专为墨家设立了军器监,由墨家掌管。可因着墨芷曦的父亲意外惨死,墨家后继无人,今上登基以后,便将军器监并入兵部,由兵部直接管辖,墨家便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地位。
徐怀远十岁那年,墨芷曦染病暴毙身亡,徐莽只匆匆回来安葬了墨芷曦,便又回去了边关,整个威远侯府便只落在徐怀远一人肩膀上。
前世,墨芷曦与皇帝之间的旧情和墨芷曦之死,是徐怀远不能触及之痛。
谢容姝虽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但密室里那些机弩,前世徐怀远却是真正用它做了惊世骇俗之事。
如今,徐梁已死,密室被破,机弩和图纸被收缴进军器监,等同于断掉徐怀远将来的左膀右臂。
而威远侯府这次能全身而退,徐怀远少不了要在皇帝面前,提及他母亲,用他母亲与皇帝往日的情分来换。
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徐怀远来说,无疑是剜心之痛,更是奇耻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