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羚抬起衣袖,伸手一触碰水面,便现出阵阵的涟漪,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去将小司鸾唤醒。
她起身晃了一大圈,以司鸾为中心,越是向远处走去,世界越是灰暗,离开了黑水牢之后便是一片灰色的雾,这里看不出来有多大,也无法走到尽头。估计除了让司鸾自己愿意从梦里醒来别的什么法子也没有。
可现在的司鸾像是过渡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任她是打是骂是喊就是不愿醒来。
江羚忽然有点挫败,她以为只要她进来,小凤凰看见她便能醒过来,就能将她带离这个幻境,可没想到,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她蹲在小司鸾的面前,托着下巴看着这孩子,揣测着这孩子到底是看见了什么?
是看见了完整的剧情,还是只看见了她死后的样子?
……
里面的人进去了许久。
明婳在外面已经急疯了,她拉着师父的袖子央求着:“师尊,求求您赶快想想办法吧,师姐已经进去一天了,若是到明日太阳升起她还不能出来,那她的躯体可就要腐烂了,师姐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红着眼睛,眼泪直掉:“那小孩不愿醒过来,要死,就让她死好了,可是抓着师姐一起陪葬算是怎么回事?”
三长老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就算现在想办法也没用了,魂魄一旦入了别人的梦,那就只能等那个做梦之人醒来,愿意出来才能出来。”
明婳一听眼睛更红,她哭着走到了江羚的身边,看着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的江羚,伤心欲绝。
她哆嗦着小手,将师姐脸上的灰尘擦净,小心翼翼地给她按摩着身体,活动关节,唯恐江羚回来之后身体有任何的不适。
她一边给江羚活动肢体一边恨恨地骂着:“师姐,你好过分,你真的好过分,你为了那小孩情愿冒着死了的风险,你就没有想过我吗?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她讨厌那小屁孩,可是现在的她更讨厌离自己而去的师姐。
她摸着师姐冰冷的躯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曾停过。
明婳小心地护着江羚的躯体,为她整理着松垮的衣衫,怕地上凉,又喊来人将师姐从地上搬到了能护着躯体的法器上。几名小弟子这才回过神来。
也是他们粗心了,竟然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师姐还被他们搁在地上。
当几人将江羚的躯体搬回到法器上时,江羚的手从衣袖中落了出来,皓洁的手腕上,那一串红绳显得格外的醒目。
明婳看到江羚手上还戴着的红绳时,心更是剧痛。
她哭得更厉害了。
四长老瞥见这红绳,眼睛却是一亮,他几步走了过来,翠色的衣衫带起一片尘土。“这是什么?”
明婳一边哭一边回应着:“这是我送给师姐的传音铃铛,本来是一对,但是我的那一条被那死小孩给毁了。”如果不是那小屁孩将自己的红绳毁了,她便可和师姐通讯,起码还能知道师姐现在的状况。
四长老立刻打断她的哭声:“你的那一条的残体你可还有?”
明婳止住哭声,双手揉着眼睛摇头:“当时就被司鸾给捏得粉碎了,哪有什么残体,全都成了灰屑。而且这都过了一个月了……早就被风刮的什么也不剩了。”
四长老刚燃起的希望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他还是不死心:“那堆残屑在哪儿?”
明婳手一指:“在小青鸣峰上。”
四长老:“你速速与我同去。”他转头看向五长老:“五师弟,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五长老立刻明白了过来。
既然东西是落在土里的,他这个掌握土属性灵根的人还是能发挥一些作用的,而四长老是木属性灵根,擅长修复,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些残屑,或许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明婳不明就里,只带着两位长老踏上了小青鸣峰,找到了当初被司鸾恐吓的地方。
“就是这里。”
两位长老不敢拖延,五长老立刻施了一个土寻术。
明婳站在旁边愣愣地看着脚下那方寸之地开始颠簸着,随后小青鸣峰那一块区域瞬间化为尘土在空中飞扬。
身边感受到的是来自于金丹巅峰期长老们汹涌澎湃的灵力,她一时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寻了许久,红色的微光从土里被分拣而出,汇聚成一小团落在了五长老的手中。
真的是一团残屑,总共汇聚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指甲盖大小。
五长老蹙眉:“只有这么多了。”
四长老一脸凝重,他屏气凝神,抬手覆于残屑之上,绿色的光芒笼罩着那堆残屑,形成一个小小的阵法盘,许久之后,他才抬手,而五长老手上的那堆残屑已经重新聚合成一条残破不堪的手链。
只剩下半截红绳,铃铛也缺了好大一块。
可三人还是欣喜不已。
“幸好,里面的法术还没有被破坏掉。”四长老和五长老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通心小法术其实不难施展,甚至很低劣,因为只能运用一次。只是这法术需要法器为媒介,一旦佩戴绑定,便能随着魂魄一起,这便是盗版同心链的高明之处了。而现在能与江羚的魂魄对上话的也只有这一条红绳小法器,所以就显得尤为重要。
三人迅速赶往九层妖塔。
当他们将红绳法器带来的时候,众人皆是松了一大口气。
所有人眼神灼灼地盯着明婳,明婳按了按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地思念着江羚。
很快,江羚的手腕上便闪烁起微微红光,那条手链也发出了清脆的铃铛声。
“大师姐,大师姐,你能听得见吗?”
明婳的声音在幻境之中响起,江羚转动着身体寻找声音的来源,却看不见明婳的脸,她低下头,才发现明婳的声音来自于她手上的红绳,可这绳子不是被小司鸾毁了吗?
“师姐,四长老和五长老把小铃铛恢复了,所以我现在才能和你通话。你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江羚明白了过来,她也知道这次机会难得,这条红绳手链只能运用一次,“司鸾的状态不好,她一直困在幻境里,我进来后也不能喊醒她,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停滞的。”
幻境外的人一听,心都凉了。
现在的状态和他们想象的都不一样,大家以为小司鸾的幻境是遇到了危险,她脱离不了所以才会这样,可是没想到竟是停滞的?那就是自己掉入了执念,不愿清醒。
江羚的声音很快就又传了过来:“但是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试一试。”她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司鸾,开口:“我身上有一个芥子袋,里面有一个小阵法盘,是个定位法器,你们找到它,将它启动。”
虽然那个法器在进入这个结界之后感应不到位置,但是只要启动了,另一个定位法器就会发出警示。她没有办法将封闭的小司鸾喊醒,那只能用她自己身上所携带的法器将她喊醒了。
她刚说完,红绳手链就立刻碎了。
这是时效已经到了。
明婳一看手中的手链重新碎成一堆残屑,急得跳脚,可她也不敢耽误,立刻照着江羚所说,在她身上翻找着,果然找到了一个芥子袋,里面还真的有一个定位法器。
此时的江羚看着手上断裂的红绳,心里也是踌躇。她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有没有用。
如果没用的话,她和司鸾,或许真的就要死在这儿了。
她死了还好,只是任务没有完成失败了,可若是小司鸾死在这儿……江羚的手微微收紧。
一会儿后,江羚便看见纹丝不动的小司鸾怀中发出微微亮光。
她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一下,两下……
司鸾毫无动静。
可是继续闪烁着,快闪烁了上百下的时候,那人终于动了动眼珠,她的目光落在了怀中的法器上。
司鸾的眼神重新聚焦,僵硬着手臂,麻木地从怀中掏出定位法器,她的思绪渐渐汇拢。盯着那古朴的青铜阵法盘,似是努力在回想着什么。
江羚看见她将阵法盘拿了起来,激动地疯狂晃动着手,喊着司鸾,可司鸾依旧没有看见她,只是凝视着手中的阵法盘。
阵法盘闪烁着光芒。
司鸾眼珠一动不动,她有些困惑,这是什么,想了许久,眼前似乎才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画面来……
她摊着小手冲师姐要宝贝,嘟囔着抱怨师姐不想她留下来,别的师兄师姐都替她的招新大比准备了法宝,可是自家的师姐却什么也没有。
师姐一听立马扒拉了一个定位法器扔到了她的手心里。
还交待她,这个法器如果一方有危险的话,另一方就能感应到。
可是现在这个法器亮了……
它为什么会亮?
师姐有危险了?
小司鸾的思绪立刻波动起来!
那颗死寂的心也逐渐跳动,但是她想不通,师姐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定位法器会报警?师姐不是就在自己的怀里吗?她死在了这儿呀……
江羚站在旁边,看着小孩的变化,惊喜万分,周围的世界也逐渐恢复了正常,那个虚无的空间不再是停滞不前,水开始流动,云开始随风飘起,她能听见风声,鸟声,也能感受到水流,花香。
她立刻招手喊着:“司鸾!司鸾!”
小司鸾依旧望着手中的定位法器回忆,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是几年后,她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她在参加招新大比,她的师姐也没有死,没有和明婳那个臭女人成婚,她的师姐还在等着她回去。她也不是焰峰的亲传弟子,她是大华峰的亲传弟子!
是那只魅狐给自己织造了幻境。
“司鸾!”
“司鸾!”